趙獻將玉瓶放在自己的胸口處,然後安慰著章含微說:“不要哭啦珠珠,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你需要學著去接受它們。”
這個道理章含微也是明白的,可是讓她做到就有些太難了。
“不要難過,父皇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父皇從來不後悔,”趙獻艱難地抬起手,落在章含微的臉龐上,將她從眼角滑下的淚珠輕輕給擦拭乾淨。
“父皇……”章含微趴在床邊嗚嗚哭泣著,她的身體抽搐得厲害,怎麼能不能接受她的父皇就要離開自己這個事實。
為什麼會這樣?她的父皇怎麼就突然這樣了?
趙獻的臉上依舊浮現著笑意,他對章含微說:“父皇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一麵,父皇本來以為……”
本來以為他會一個人孤獨的死去,見不到他這些年心心念念的沐錦,也見不到他的掌上明珠。
但是她回來了。
趙獻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多少了,可是他仍然不停地叮囑章含微:“你是父皇最最寵愛的小公主,即使父皇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著自己,替父皇好好照顧自己。”
章含微哭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她緊緊地握著趙獻的手,耳邊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了,
天地寂寥,恍惚間章含微好像聽到了宮殿倒塌的聲音,那個小小的還在呆呆地坐在一片廢墟之上,望著她剛剛死去的父親。
“父皇的珠珠,”趙獻的眼睛中閃爍著一絲微光,像是清晨落了白霧的湖水,他對章含微輕聲說道,“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帶著父皇對你的愛,對你的期盼,好好地活下去。”
章含微像是一隻□□控的木偶,除了哭泣她做不了任何其他的事了,沒有聽到章含微的回答聲,趙獻抓著她的手,又問了她一邊:“你能做到嗎,珠珠?”
章含微痛苦地點了點頭
趙獻臉上的笑意擴大的了一些,抓住章含微的那隻手一點點鬆開,他眼睛中的光彩漸漸消散。
他閉上了眼睛,呼吸停止。
他的前半生鮮衣怒馬,後半生寥寥落落。
一切的轉折都是在遇見那個姑娘以後開始的。
她站在高高的山上,聽聞自己的呼喚聲,她緩緩轉過頭來,對著自己眨一眨眼。
他就好像陷進了萬丈深淵,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辦法抽身。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薛長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章含微身後的,看到床上此刻已經斷了生息的趙獻,他抬起手在半空中輕輕抓了一把,然後將他抓到的東西放進了一顆白色的珠子中去。
章含微趴在床邊哭了很久很久,薛長明輕輕歎了一口氣,在章含微的身邊蹲下身,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慰著她。
過了一會兒,章含微的抽泣聲逐漸小了一些,她轉過頭去,淚眼朦朧望向眼前的薛長明,薛長明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淚,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為章含微做些什麼。
許久之後,他聽見小姑娘聲音低低地喊了自己一聲:“哥哥……”
薛長明抬起手摟著章含微,拍了拍她的後背,告訴她:“彆怕。”
“我……父皇他……”章含微的嘴唇哆嗦著,沒有辦法說出完整的話來,她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簌簌而下,她怔怔看著龍床上那具熱度正在消散的屍體。
她沒有想過,她的父皇回這麼輕易地就離開她。
章含微現在冷靜了一些,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抱住趙獻的遺體,對薛長明說:“我們走吧。”
薛長明問她:“去哪兒?”
“我想帶我的父皇去……”章含微的聲音忽然止住了,她能夠帶她的父皇去那兒呢?她的兩位皇兄,不管是他們誰登基,日後為了自己的名聲,定然會將父皇給好好安葬的。
她能帶他去哪兒呢?
可是,她又的確不想讓趙獻繼續待在這個混亂的皇宮中,她怕那些在外麵廝殺的將士們會突然闖進來,驚擾了她的父皇。
章含微猶豫了一下,就將趙獻的遺體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章含微的力氣比較大,背著趙獻的遺體也不覺得累,可是她心裡難受得厲害,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向薛長明問道:“你知道我母親在什麼地方嗎?”
這個薛長明是知道的,他偏頭看了章含微一眼,問她:“你想要帶他去見你的母親?”
章含微搖了搖頭,她父皇已經死了,帶著他去找沐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呢,那樣做又是在懲罰誰呢?
她的母親並沒有做錯什麼,況且她父皇也不會願意的。
章含微輕輕推開了寢宮的門,她沒有想到,寢宮外麵此時竟然被無數的將士們給團團圍住,他們高舉著火把,眼前的石階上亮如白晝。
一個穿著黑色甲胄的男人從軍隊中走了出來。
這個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男人是她的大皇兄,他指著章含微的鼻子,“好啊好啊,趙含珠!真是好極了!沒想到你才是大薑的禍水!你竟然還有臉回來!”
章含微看著眼前的皇兄,微微蹙起了眉頭,問道:“皇兄你在說什麼?”
他指著章含微繼續叫道:“父皇為了你連大薑的江山都不要了,你不是禍水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