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明太子聽見聲音有些遲鈍地抬起頭來, 他看著牢房外麵的王二小姐, 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來了。”
王二小姐知道如今這位太子殿下真的要死了, 她的臉上滿是屬於勝利者的炫耀, 她控訴著懷明的虛偽與強橫。
如果不是懷明向皇帝求親,她應該嫁給自己心愛的郎君五皇子的, 她會成為五皇子的正妃, 若有一日五皇子登基為帝,她還會成為這個天下的皇後, 可這一切都被懷明給破壞了,每次進宮與懷明相處的時候, 她的心裡都恨不得將這個人殺死。
說到後來, 這位王二小姐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心中的恨意終於得到了釋放, 這個人就要死了,她可以嫁給五皇子了。
懷明聽著王二小姐的控訴,表情淡然, 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這門婚事從來就不是他求的, 他對這位王小姐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情誼,不過是父皇賜了婚,他又沒有遇見喜歡的人, 便就接下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位王小姐心中竟然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恨意。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懷明太子在天牢的這段時間想了很多,他父皇未必不知道他可能是冤枉的,但他一定是不希望自己再活下來了。
這委實有些悲哀, 他這一生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父母,無愧於百姓,卻落得了這麼個下場,懷明太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那杯毒酒明天應該就有人會給他送過來,到時他能離開這個混濁的宮城,倒也算是一種解脫。
就在這萬籟俱寂之時,一道特彆的腳步聲出現在了懷明太子的耳邊,他睜開眼,抬起頭,向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過去。
清冷的月光下,毛茸茸的獸類在牆壁上映出一個巨大的影子。
那是被懷明太子救過的母狼,黑夜中,它向著懷明太子緩緩走過來,他的兩隻眼睛綠森森的,看起來有些可怕。
但是懷明太子不怕它,甚至很高興能夠在這裡見到它。
在他還沒有被廢除太子之位的時候,他偶爾經過那片森林的時候,常常會看到那隻母狼趴在樹叢裡偷看這他,他會對它笑一笑,或者從皇宮中帶一些烤肉送給它和它剛出生的孩子們。
他不知道這頭母狼是怎麼進入到這處密不透風的牢房中的,他吃力地抬起手,在母狼的頭頂上撫摸了一把,眼神中透著淺淺的溫柔。
母狼嗚咽了一聲,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傷,伸出舌頭,親昵地在懷明的手背上舔了兩下。
懷明太子輕輕笑了一聲,向眼前的母狼問道:“你是來救孤走的嗎?”
母狼嗚了一聲,像是在回答懷明的問題。
懷明太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謝謝你啊,不過還是讓孤留在這兒吧。”
如今這個境地,即使從這裡出去了又怎麼樣呢,父皇要是知道他不見了,必然會遷怒於其他人,到時候又要搭進去幾條人命,何必呢。
母狼盯著懷明太子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它漸漸明白自己可能帶不走他了,它在懷明太子的身邊趴下來,在這兒又陪了他一段時間,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獄卒的腳步聲,才起了身,向著北麵的牆壁走去,一步一回頭地消失在了天牢中。
章含微隱約猜到,這條母狼應該就是苗穀人說的狼神,看樣子它用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修煉出人身了,現在卻跟皇族的太子牽扯在一起,以後的修煉之路可能更不好走了。
章含微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位懷明太子的命確實是有點苦。
懷明太子的氣息一點點變得微弱,即使沒有皇帝送來的毒酒,他大概也活不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間他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裡回到了小時候,那個時候他的母後還在,父皇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做了一個小木馬,父皇看到了走過來,往上一坐,小木馬就塌了。
他當即就哭了起來,抓著皇帝的衣袖不依不饒,父皇被他鬨得沒有辦法,隻能親手又給他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木馬。
懷明太子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來。
章含微輕輕歎了一口氣,在懷明太子的身邊坐下身,按照時間來說,她在懷明太子的身邊已經待了兩年多了,但章含微總覺得不真實,與在忘鄉園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始終清楚這隻是她的一場夢,好像隻是一眨眼,時間匆匆就過去了。
懷明太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章含微有時候甚至覺得,他可能都熬不到明天早上皇帝把毒酒送過來。
從章含微進入到夢境中到現在,在外界的確隻是隻過了短短的一瞬間。
當時看著章含微被推進棺槨之中,薛長明忍不住現了身,跟著一起穿進了棺槨中,一把將章含微拉到了自己的懷裡,帶她從裡麵跳了出來。
老守墓人本來就覺得這段時間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著自己,但是一直沒有發現,現在這個人終於出現了,老守墓人一時間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他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幡,但是這個這個狼神送給他們的無往不利的長幡,對這個年輕人竟是一點作用也沒有。
老守墓人吹了一聲哨子,用不了多久,這座底下城池中的其他守墓人都會來到這裡,老守墓人對著薛長明大聲叫道:“把人放下!”
薛長明沒有理會這個老守墓人,他檢查了一下章含微現在的狀態,發現沒什麼事之後才發現心來。
然後,他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對麵的老守墓人。
老守墓人原本是想要再吹一聲哨子的,催促一下前往這邊的其他守墓人,可是薛長明的這一抬頭,讓老守墓人唇邊的哨子聲全部止住了。
他死死地瞪著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薛長明,聲音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他向薛長明問道:“你究竟是誰!”
“薛長明。”薛長明淡淡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