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不住搖頭, 聲音哽咽:“彆說了,快放下我,我先幫你止血……”
夏鈺誠卻像沒聽見, 仍背著他,一步步往前走, 隻是腳步已經踉蹌,聲音也越來越低。
“小鹿, 你彆難過, 我昨天去清風觀,那個道長說我這個身體已經沒有生氣,快到極限了,就算今天不……過幾天也會……”
“聽話啊, 彆難過, 我還在, 會跟他融合。”夏鈺誠的聲音很輕,很溫柔,“我在這裡出現, 又要在這裡……回歸而已, 說不定是輪回, 是注定……”
注定他為救小鹿, 在這裡誕生,又為救小鹿,在這裡消失, 或許這就是宿命。
夏鈺誠努力扯出一抹笑,聲音卻已經斷斷續續,快聽不見。
他背著愛人,從黑霧中走向光明, 就像高中那次綁架,他也這樣背著對方逃出倉庫,隻是那次是希望,這次卻是再見……
沒有了黑霧遮掩,林空鹿終於也能看見,熟悉的路,熟悉的景,恍惚間好像也回到那天,剛清晰的視線又被淚水模糊。
*
徹底走出黑霧後,夏鈺誠像終於走到安全之處,緊繃的弦鬆懈,身形輕晃兩下,緩緩單膝跪地,將林空鹿放下。
林空鹿慌忙抱住他,不敢看他的胸口,隻用手按住傷口,眼淚止不住下落:“你、你堅持住,我聽見警鳴聲了,你們報警了對不對,很快就有救了……”
夏鈺誠卻搖搖頭,握住他的手。
他已經進氣多出氣少,勉強笑了笑,用氣音說:“我記得……高中那次綁架……你哼過一首曲子,能不能……再哼給我聽……”
林空鹿微怔,想起他說的是哪首,忙抹去眼淚,慌亂道:“好,好,我哼……”
熟悉的旋律響起,隻是不再空靈,反而斷斷續續,帶著艱澀與哽咽……
夏鈺誠微揚起唇角,不知何時,輕輕合上了眼,就像睡著一樣。
林空鹿哼著哼著,才察覺他已經沒有氣息,怔了怔,忽然抱緊他,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就在他被淚水模糊視線,嗚咽出聲時,一道熟悉又幽怨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彆哭了,他在你旁邊飄著。”
林空鹿:“?”
哭聲戛然而止,他抬起臉,淚眼朦朧地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傅謹辭不知何時飄來,抬起下巴示意:“在身體上方飄著。”
說完他又一臉陰鬱,不快道:“我死的時候,也沒見你哭這麼真情實感。”
林空鹿:“……”那不是……當時知道你沒死。
他哭得打了個嗝,霧蒙蒙的眼睛有看向懷中的“夏鈺誠”。
夏鈺誠確如傅謹辭所說,此刻正飄在身體上方,神情有一絲尷尬。
他隻是意識,但傅謹辭借了一點鬼氣給他,讓他勉強有個人形。意識形態的他,樣貌和傅謹辭不能說像,隻能說是完全一樣。
見林空鹿傻呆呆地看著自己,他有些歉疚,忙解釋:“我也沒想到死了之後,就真從這個身體裡出來了……”
越說,他聲音越小,莫名有些心虛。
傅謹辭輕“嘖”一聲,不屑道:“慣會裝可憐,沒事亂煽情。”
夏鈺誠:“你閉嘴。”
他剛才是真以為自己要死了,融合之類的話都隻是安慰林空鹿。
傅謹辭冷哼,轉頭對林空鹿道:“小鹿,他的話不要全信,我也想起了一些記憶,高中那次綁架,一開始確實是他背你,但離開倉庫沒多久,他就陷入沉睡,之後都是我在背……”
話沒說完,他卻見林空鹿一直看著“夏鈺誠”的屍體,臉色發白,眼睛也木呆呆的,沒有神采。
“小鹿?”傅謹辭心一緊,忙輕聲喊。
夏鈺誠也察覺不對勁,以為他被自己的死嚇到了,正要靠近安慰,林空鹿卻緩緩抬起按著他傷口的手,喃喃開口:“血……”
說完“咚”一聲,終於慢反應地暈了。
“小鹿!”傅謹辭和夏鈺誠同時緊張喊。
等確定他隻是被血嚇暈後,傅謹辭不快道:“你就不能死乾脆些,非得嚇他?”
夏鈺誠反駁:“這是我嚇的?是血,難道不該怪你沒控製好黑氣,驚動了外麵的人,害我受傷?”
傅謹辭冷笑:“怎麼不怪你自己身手不好?還傭兵。”
夏鈺誠:“嗬,我是為了護著小鹿,你呢?”
傅謹辭:“我……”
他“我”了半天,沒“我”出個結果,乾脆冷聲道:“把鬼氣還我。”
“你——”夏鈺誠沒想到他來這招,最終退讓道:“算你狠。”
他現在隻是意識,沒有沾染靈魂氣息的鬼氣支撐,很快就會消散。他還想在融合前再跟小鹿說句話,可不想就這麼沒了。
山間警鳴聲不斷,遠處隱約又傳來幾聲槍響,幸虧警方到得及時,傅維聲的人才沒追上他們。
傅謹辭和夏鈺誠一直守在林空鹿身旁,等警方的人找來,才隱去鬼影。
隻是下山時,他們發現來的不止有警方,還有幾位玄學界的人,應該是國家特殊部門的。
傅謹辭立刻叫住剛做鬼的夏鈺誠,提醒:“換個方向走。”
像他這樣鬼氣黑得跟墨水似的厲鬼,萬一被這些人撞見,隻怕會立刻被掃黑除鬼。
夏鈺誠沒有做鬼的經驗,經他提醒才意識到問題,遠遠又看林空鹿一眼,才不太情願地轉身。
*
林空鹿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望著白色天花板,眼神茫然一秒,等想起昏迷前的情形,忽然蹭地坐起。
“小鹿。”雙肩忽然被兩隻帶著涼意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