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硯一勺勺喝完小半碗湯, 抬眸見林空鹿還紅著眼睛，又默不作聲地露出碗底，仿佛在示意自己已經喝了。
林空鹿小聲哼哼：“這還差不多。”
不知是不是錯覺, 許硯似乎竟輕舒一口氣，接著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傭人。
傭人都嚇得戰戰兢兢, 其中一位膽子大些，忙小步上前, 緊張地接過湯碗。
許硯正好看他一眼, 嚇得他手一抖，險些把碗摔了，臉色更是慘白。
林空鹿已經摸清許硯的危險程度，並不害怕地抱住他的胳膊, 小聲道：“你乾嘛嚇他們？”
許硯僵了一下, 隨即淡聲道：“沒嚇。”
隻是看過他真正樣子的人, 都會害怕，覺得他是怪物。小少爺看見他手臂變成藤蔓時，不也驚恐害怕？沒人能接受這樣的他。
想是這麼想, 但他還是下意識偏頭, 望向林空鹿。
林空鹿剛好也在看他。
視線對上時, 許硯微怔。
小少爺仍挨著他, 神情竟一如既往地驕矜，不知想到什麼，忽然輕咳一聲說：“許硯, 我還想吃玫瑰餅，你給我做。”
語氣有點頤指氣使，又像是撒嬌，矜貴嬌氣。
許硯微微失神, 許久後才啞聲問：“你喊我什麼？”
“許硯啊。”小少爺似乎輕易就接受了他的真實身份，並和之前一樣黏著他。
許硯恍惚間像回到了和小少爺一起在貧民區生活的日子，那時對方也這樣一聲聲軟軟地喊“許硯，我想吃這個……”“許硯，我想要那個……”
他抿了抿唇，回神看向林空鹿，低聲說：“好。”
說著，他起身要出去摘玫瑰。
雖然也可以自己開，但畢竟畢竟是用來做吃的，自己開，總歸有些奇怪。
林空鹿立刻跟著起身，說：“我也一起去。”
許硯腳步微頓，轉頭看他。
摘玫瑰，意味著要出去，所以小少爺的真正目的還是到外麵去？
若是之前，許硯一定會拒絕，但現在，他不想破壞這來之不易的緩和機會，於是輕點頭說：“好。”
說完他逃避似的轉身，但林空鹿忽然握住他的手，十分自然道：“你忘記拿籃子了。”
握的是他之前變成藤蔓的那隻手。
許硯周身僵住，掌心漸漸熾熱。
林空鹿很快讓傭人拿來籃子，並牽著她的手，腳步輕快地往外走。
許硯覺得自己像木偶，四肢都是僵硬的。
兩人一起走到門口，纏繞的玫瑰藤像有自我意識，很快如潮水般散開，讓出通道。
林空鹿眼神微亮，感歎道：“像童話一樣。”
許硯抿著唇，並未說話。
林空鹿很快又轉頭，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伸出手，矜持提醒：“許硯，今天還沒送我玫瑰呢。”
其實送了，但在山崖上時，被許硯捏碎了。
許硯沒揭穿，低垂的左手指尖長出枝條，很快開出一朵玫瑰，拿起遞給他。
林空鹿高興接過，放在鼻尖輕嗅。
許硯忽然覺得不止掌心在發燙，其他位置也……他忙偏開頭，輕咳一聲掩飾。
之後摘花時，林空鹿也時不時拿出那朵玫瑰，仿佛很喜歡。
許硯其實一直在等他偷偷離開，少年費儘心思地要到外麵來，目的不就是這？
但等籃子裡被放滿玫瑰時，林空鹿依舊像個小尾巴，緊緊跟在他身後。
原來真不是想趁機逃走？
許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放下了戒心，隻記得暮色籠罩時，他牽著少年的手，又一起走回城堡。
晚飯時，林空鹿終於如願吃到玫瑰餅，忍不住又誇誇許硯。
許硯微勾唇角，似乎心情還行，兩人之間的氣氛又難得溫馨起來。
林空鹿覺得今天進展不錯，起碼許小花不像上午那樣，陰沉著臉，陰陽怪氣了。
他決定今晚再接再厲，一舉拿下。
然而晚飯後，他躺在床上翻來滾去，眼看都快十二點了，卻遲遲不見許硯來。
“什麼情況？該不會是先睡了？”
林空鹿鬱悶，想了想，乾脆抱起枕頭下樓。
一樓的花匠房間內，許硯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今晚不去小少爺房間。
不能把對方逼太緊。
他暗暗想，但正準備休息時，房間門忽然被輕敲兩下。
他眸中閃過一絲光，似乎已經猜到是誰，忙快步走過去。
果然，門打開後，是小少爺站在外麵。
他穿著單薄的睡衣，還抱著一個枕頭，有些可憐兮兮。
許硯心中一緊，以為發生了什麼，但林空鹿見門開了，立刻貓似的從他身旁溜進去，而且很快鑽進他被窩裡。
許硯轉頭看過去，頓時陷入沉默。
林空鹿似乎沒覺得哪裡不妥，還探出腦袋問：“你不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