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瞿進城的消息傳的很快, 他還在督軍府,就有人上門拜訪。
顧茗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 從帶來的箱子裡挑了一件淡粉的旗袍穿起來,收拾停當下樓吃飯。
她穿著軟底的鞋子, 腳步聲很輕,聽到樓下客廳有人在低聲說話,全然不是馮瞿回來的動靜, 揚聲問道:“林媽,來客人了?”
一樓落地窗前的會客廳裡, 來客聽到她的聲音扭頭來看,不禁瞪大了眼睛:“顧……顧姨太?”
來客正是尹真珠。
顧茗沒想到能在少帥府裡見到尹真珠,大約對方也很驚訝她的出現, 好容易才把得體的表情找回來:“林媽,顧姨太……是跟阿瞿一起回來的?”
不必林媽回答, 尹真珠就從她的表情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槍*擊案之後, 她與馮瞿一同回容城, 還當顧茗已經死於那場混亂, 便高枕無憂了。
馮瞿回到容城之後就奔赴前線,兩個人的事情一拖再拖,聽到馮瞿從玉城回來,她再也坐不住了。
“尹小姐請坐。”顧茗坐在了她對麵的沙發上, 向林媽裝可憐:“林媽, 有沒有飯吃?我快餓死了。”
“我這就去廚房催一催。”林媽從小樓出來, 去廚房的路上還在擔心顧茗吃虧。
尹真珠從小被人捧在手心, 天生的大小姐,顧姨太哪是她的對手。
她畢竟與顧茗在一個屋簷下相處日久,有了感情,恨不得少帥早點回來。
不過馮瞿注定要讓林媽失望了,他在督軍府與馮大帥商談完公務,又去後院探望了一回親媽,天都快擦黑了才回家。
客廳裡的燈亮著,背身而坐的女子正抱著本書看,馮瞿喊了一聲:“阿茗。”坐著的人轉過身,他才發現叫錯了人。
顧茗吃完飯之後,以“路途勞累需要休息”為借口,請“尹小姐自便”,直接回房去了。
尹真珠注視著她在馮瞿的府裡如主人一般自在,心裡嫉妒的滋味都快將自己淹沒。
林媽先時還在旁邊陪著她,但一個老傭人地位低下,絮絮叨叨說個不住,實在讓人心煩,她遣她走人:“林媽,你下去吧,我這裡不必侍候著。”
客廳裡徹底的安靜了下來,隻有尹真珠一個人,她抽出旁邊書架上的書坐著,心思根本不在手裡的書上麵,反而飄了很遠。
顧茗出現在少帥府刺激到了她,此刻她坐在這裡,一遍遍回放顧茗下樓之後的神態動作,越想越難受,仿佛被人掐住脖子,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她幻想著有一日,當自己成為了這座府邸的女主人,堂堂正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等待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像今天這樣貿然跑過來,忍受著傭人們的竊竊私語與怪異的眼神,厚著臉皮坐在少帥府的沙發上。
她在心裡默念一聲“阿瞿”,心裡的痛楚就增加一份。
——沒想到,他出現的時候,連名字都叫錯了。
馮瞿真沒想到天都黑了,尹真珠居然在他家裡。
“真珠,你怎麼來了?”
他不問還好,一句話倒問出了尹真珠的眼淚。
“阿瞿,我父親給我挑了一門親事,要我去北平嫁人。”她起身迎了過來,一頭紮進了馮瞿的懷裡,隨即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彆的女人身上的味道。
尹真珠心如刀絞,哭的更凶了:“阿瞿,我盼了你許久,一直等不到你。你要是再不回來,我說不定真被我父親逼的嫁人了。”
馮瞿今天才回來,沒空關心自己的婚事,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彆激動,拉著她坐到了沙發上:“你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尹真珠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流個不住:“阿瞿,我上次已經拜托大哥勸勸父親。本來父親都同意了,可是你殺了曹通父子之後,父親就反悔了,說你殺孽太重。”
她對馮瞿一心一意,本來都做好了嫁進督軍府的準備,可是婚事一波三折,每次都因為公事而影響她的婚事。
馮瞿眉頭擰了起來。
這年頭,哪個軍政府領兵的手上不是血債累累?你不去殺彆人,彆人還想搶你的地盤,不過是在亂世中苟活而已。
“真珠,尹伯伯真的為你挑好了良人?”
也許正如尹仲秋所說,他手上殺孽太重。
尹真珠泣不成聲:“我不管!我不管!父親挑的人誰願意嫁誰去嫁,反正我是不會嫁過去的!阿瞿,我心裡隻有你。”
馮瞿有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