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做過搶救不久,林桓精神氣薄,隻是和羅泓與雲飛鏡二人說了一小會兒的話,神色之間就帶出了困倦之意。
兩人都體貼他,見他明明精力不支還強撐著眼皮的模樣,便放他沉沉睡去。
至於雲飛鏡和羅泓,則安靜地回到不遠處的兩張桌案上。雲飛鏡順著之前做到一半的題目又添了幾筆,完整地寫出了全部的解題思路。
病房裡一時間安靜的隻有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
直到完成了整張卷子,雲飛鏡才抬起頭來,她下意識地朝身邊的羅泓看了一眼,正好瞧見對方合上筆蓋的模樣。
兩人四目相對,視線交彙,片刻後,羅泓的眼中泛起點點碎星般的笑意。
他衝著雲飛鏡輕輕一偏頭,兩人便習以為常地、無聲地交換了剛剛做完的兩份卷子。
兩份卷子的頁碼全不一樣,都是王老師找給他們這些一班精英的私房小灶。
自從暑假的補習開始,雲飛鏡就漸漸地養成了這種習慣。
羅泓、她和林桓都會在卷子上把自己覺得有意思的題目標出來,如果某一道題可以用兩種或者三種方法解出,他們會自己用一種方法做了,然後把剩餘的那種方法留給其他人。
這種特殊的溝通方式提神益腦,就像是存在於三人之間的獨特聊天記錄一般。
將思緒收回,雲飛鏡拿起筆來,目光自然而然地投注到了羅泓打過特殊標記的那道難題上。
又過了一小會兒,側耳聽出病床上的林桓呼吸聲漸漸變得平穩悠長,確認他已經進入了深度睡眠,不再會被他們的動靜影響,雲飛鏡這才摸出手機,在信息裡通知護工回來接班。
羅泓照例按順序放好自己的答題筆、卷子以及草稿紙,直到將自己的桌麵收拾得一塵不染。
“走吧。”他把雲飛鏡的書包也接過,一齊掛在自己的臂彎裡,衝雲飛鏡穩重地一點頭,比了個清晰的口型。
看著他薄薄的兩片嘴唇,雲飛鏡難得地走了一下神。
羅泓一向過於自律,哪怕隻是下課去一趟學校超市,他都要把桌麵收拾整齊,在對待自己的態度上,他就更為嚴謹。
不像是雲飛鏡忙起來有時會忘了喝水,直到嘴唇泛皮才將將反應過來。羅泓的飲食一直非常規律,固定的飲水量讓他的嘴唇一直都紅潤柔軟。他兩片薄唇的形狀堪稱優雅,雖然常常抿成一條直線,但是每次他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時……
在雲飛鏡的視野裡,羅泓的嘴唇又微微地抿了起來。
他朝雲飛鏡垂下眼,兩頰不易察覺地繃緊,流露出情緒裡的少許局促。
未挽著書包的那隻手攥成拳頭,欲蓋彌彰地擋在他下半張臉,羅泓眼神躲閃,輕輕發出了一聲咳嗽般的氣音。
“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是我臉上沾了東西?”
雲飛鏡也不知怎地,事後想起來,她總覺得自己是大腦短路,或者純粹受了林桓之前那些不著調的話的影響。
鬼使神差地,她對羅泓誠實地說:“因為喜歡看著你……你很好看啊。”
“!!!”
羅泓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睜大,下一刻,他從臉到脖子都變得爆紅。有那麼一個瞬間,雲飛鏡幾乎以為對方要像被調戲的良家婦女一樣倒退一步。
羅泓的目光下意識就往林桓的方向飄去,直到確認對方並沒醒來才鬆了口氣。
雲飛鏡也意識到了——林桓沒醒吧?要是他醒著,這事一定會被他嘲笑到後半輩子!
而且,像是林桓剛剛說的那些話,什麼病房裡、兩個人、背著他、結婚請柬……
不知是不是被羅泓不知所措的狀態所影響,雲飛鏡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雙手背在身後忸怩地絞緊。
她感覺自己的耳根發燒,心臟也跳得厲害,撲通撲通,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自己的胸口,奇異的甜味在舌根處彌漫開來,讓她有些像笑,卻又很不好意思。
這個、這個……
她從未體會過這樣陌生的情緒,簡直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雲飛鏡的視線慌亂地左右漂移了幾下,最後定格在了羅泓手上。
她一把將掛在羅泓手上的書包拽下來,一邊小聲說著:“我自己拿。”,一邊腳步飛快的奪門而出。
天啊,完全冷靜不下來,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不就是誇了羅泓一句很好看、她很喜歡看嗎,總在看著羅泓也是事實……她到底在怕什麼啊!
羅泓僵立在原處,過了一會兒才哆嗦著手,拿出他那個灰色的老乾部保溫杯來,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大口。
他腳步發飄,就好像剛剛喝下去的不是晾好的涼水,而是白酒似的,帶著夢一樣的神色飄出的房間。
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水瓶還在桌上放著,彆說好好收起來了,就連瓶蓋都沒擰上。
——這種從不會在他身上的疏忽大意,導致了醒來的林桓在辨認出桌上放著的是羅泓的水杯後,大驚失色,差點以為羅泓是被嗆進氣管拉去搶救了。
夕陽斜去,涼爽的陰影逐漸覆上街道,醫院的樹影裡蟬聲鳴動,仿佛在暗示著一個焦灼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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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越來越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