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人群裡的聞鷲, 李餘便知自己猜對了——
小十三找李文謙出門,絕對是林之宴的安排。
林之宴簡簡單單一步棋,既能讓李文謙置身險境惹來皇帝憐惜, 又能趁亂殺掉嫡皇子小十三,順帶手把所有嫌疑都推給不願為他所用的聞鷲,真是絕了。
李餘一邊感歎林之宴到底是什麼腦子,一邊拉著李文謙離開茶館,直奔聞鷲所在的位置。
海溪同那四個神武軍侍衛緊緊地跟著他們倆,生怕李餘會帶著李文謙一塊跑丟。
李餘跑到記憶中聞鷲所在的地方, 並未看到聞鷲的人,於是她又東張西望了一番, 終於在附近的一家木料鋪子裡發現了聞鷲的身影。
“好巧啊。”李餘帶著李文謙走進鋪子, 裝模作樣地跟聞鷲打了聲招呼。
聞鷲站在空無一人的櫃台前,挺拔的身姿如一柄閃爍著寒芒的長刀, 銳利剛硬還帶著血腥氣,光是這麼立著,就叫人無法輕易挪開視線。
聞鷲循聲望向李餘, 眼底掠過一絲意外,隨後便要抬手行禮, 被快步走近的李餘給打斷了——
李餘把手搭到他的手臂上,把他抬起的手給摁了回去:“出門在外, 不用這麼講究。”
話落, 櫃台後麵突然站起來一個人, 李餘這才知道這家店的掌櫃不是不在, 而是蹲在櫃台後麵找東西。
那掌櫃一起來發現櫃台前又多了幾個人, 正要詢問李餘想買些什麼, 就看到了李餘搭著聞鷲手臂的姿勢, 笑著問聞鷲:“這位可是尊夫人?”
李餘縮回手:“不是。”
聞鷲則是好奇:“你見過梳姑娘發式的夫人?”
可惜語氣太淡,怎麼聽怎麼像嘲諷。
李餘多少聽出了點聞鷲話中的情緒,咬唇忍笑:這貨真是無形之中就能把嘲諷開到極致。
掌櫃原以為他們倆是訂了婚約才會如此近親,本想打趣幾句,沒想到踢了石板,隻能連聲道歉,訕笑著將剛剛找出來的小盒子遞給聞鷲。
倆人身高差距有點大,李餘看不見盒子裡是什麼,就問:“買什麼呢?”
聞鷲稍微把手放低了點:“刻刀。”
李餘想知道林之宴是怎麼把聞鷲從山莊裡弄出來的,遂追問道:“怎麼突然想到出來買刻刀了?”
“原來那把不見了,隻能自己再來買把新的。”聞鷲試了試手感,覺得可以,就掏銀子付了錢。
李餘明白了,林之宴找人偷了聞鷲的刻刀,讓他不得不出來重新買一把。
能確定聞鷲會親自出來買,可見林之宴很清楚,這把刻刀的作用對聞鷲來說很重要。
付了錢的聞鷲並未馬上同李餘告辭,而是和李餘一起出了店鋪。
遠處的戲台子上不知何時來了唱戲的,許多人都湧了過去,讓原本熱鬨的大街變得不再那麼擁擠。
聞鷲見周圍沒什麼人,便對李餘說道:“日後在課堂上,不要盯著我看。”
下意識盯人的李餘沒有半分自覺,甚至反問聞鷲:“我有嗎?”
聞鷲沒有回答,而是看向李文謙,李餘也跟著聞鷲一起看向李文謙。
乖乖巧巧當透明人的李文謙突然被兩個人一起盯住,隻能頂著壓力硬著頭皮,小心道:“姑姑,你在書齋看聞帥的模樣,是有些嚇人。”
李餘倒吸一口氣:“真的假的,我都沒注意到。”
聞鷲見李餘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放下心準備離開,結果李餘攔住他:“你買了刻刀就回去?不和我們一塊逛逛?”
聞鷲有些意外,但還是拒絕了李餘:“不了。”
李餘:“彆啊,你和我們一道逛逛,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盯著你。”
李餘打得一手好算盤:人都死了怎麼盯,你說是吧。
聞鷲很不給情麵:“告辭。”
李餘拉住他的衣袖,可惜兩人的力氣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彆的,李餘硬是被聞鷲帶著往前走了幾步,最後沒辦法,隻能開始威逼。
她壓著聲道:“公主的麵子都不給嗎?”
聞鷲淡淡道:“你說的,出門在外不用這麼講究。”
李餘咬牙,最後還是決定祭出自己穿越後就掌握,並分外精通的一門絕學——撒謊。
“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李餘扯了扯聞鷲的袖子,讓他靠過來點。
聞鷲沒動,李餘隻好自己踮起腳湊過去,用氣音小聲道:“我懷疑有人想要刺殺文謙……”
聞鷲眼睫微顫,稍微朝李餘的方向低了低頭。
李餘見這招有用,立馬道:“我不想就這麼帶文謙回去躲著,我想抓到那個刺客,但我又怕人沒抓到反而害了文謙,有你在的話就不同了,你一定能保護好他,所以拜托拜托,陪我們再逛一會兒吧。”
聞鷲垂下眼簾,看著李餘滿是期待的小臉,確定其中並不蘊含彆的什麼,才頷首答應了李餘。
但他也沒全然跟著李餘的思路走,他說:“三刻鐘。”
李餘:“什麼三刻鐘?”
聞鷲:“三刻鐘後,若沒有發生任何事,你和皇長孫都得跟我回去。”
李餘瞪大了眼睛:“你自己走不就好了,乾嘛非得拉上我們?”
聞鷲:“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不可能任由皇長孫殿下置身險境。”
李餘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我不!”
三刻鐘,也就是四十五分鐘,一個小時都不到,萬一什麼都沒發生呢,那她不白白準備這麼久了。
聞鷲:“或者我現在就帶你們回去,把你打暈帶走,皇長孫自會跟上來。”
“你……”李餘咬牙,把利弊權衡一番後,開始討價還價:“半個時辰!”
聞鷲冷酷道:“兩刻鐘。”
李餘睜大了眼睛:“一刻鐘你都不給我?”
聞鷲:“望殿下明白,你說的如果是真的,我該立刻把你和皇長孫都帶回去,而不是聽你的話,拿皇長孫做餌。”
潛台詞就是,李餘剛才的話但凡有半點證據可以證明,他們現在恐怕已經被聞鷲給帶回去了。
林之宴想要算計聞鷲,不過略施小計,李餘想要利用聞鷲,硬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李餘通過對比,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和林之宴的智商差距,含恨咬牙:“兩刻鐘就兩刻鐘……”
李餘同聞鷲說話時聲音很小,幾步外的李文謙聽不到,會點武功的海溪聽不清,但神武軍那四位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聞鷲知道他們能聽見,轉身後並未說什麼,隻同他們對視了一眼。
皇帝雖然把城外駐軍和神武軍都交給了聞鷲,但神武軍的頭頭還是原先的神武軍統領,加上聞鷲不怎麼管神武軍的事情,漸漸地就有了聞帥看不起神武軍的謠言,導致神武軍上下和聞鷲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
關係不好歸不好,大家的職業素養都是在那擺著的,不像禁軍,禁軍要遇到這事多半就開始琢磨怎麼坑聞鷲出氣了,神武軍哪怕捏著鼻子給聞鷲做嫁衣,也會把李文謙保護好——聞鷲清楚這點,所以跟李餘同行後,他並未站到李文謙那邊,而是站到了李餘身側。
李文謙那邊四個神武軍夠用了,李餘……一心想死的人,可比被刺客盯上的還要危險。
李餘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但對這個“拙”的認知還不夠深刻,因此她還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