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奕從左右兩隻靴子裡輕輕抽出兩把匕首——畢竟是習武的少年,看過不少打打殺殺的話本,總覺得從身上拔出短刃來很俠氣,就學著悄悄藏了兩把。
當然,入宮伴讀的時候這兩把匕首是必須放家裡的,若帶進宮被人發現,先死的隻會是他。
聞奕把其中一把匕首交給李文謙,兩人對視一眼,然後朝車門簾靠近。
聞奕危機時刻還是很靠譜的,他掀開車門簾子,一副根本看不懂路的模樣,問那倆秋水營暗衛:“怎麼還沒到?”
接著不等那倆人反應,就給李文謙打了手勢,李文謙便和他一同把匕首往那倆人後心刺去。
聞奕的運氣是真的不好,那倆秋水營暗衛裡頭隻有一個是真內賊,為了不驚動車裡的人,也為了把馬車駛離京城,內賊偷偷下手殺了坐在車前的另一個秋水營暗衛。
正好聞奕偷襲的就是已經死了的暗衛,李文謙負責的那個,是還活著的內賊。
內賊受襲後還有餘力,反手夠不到正後方的李文謙,就抓著側後方的聞奕一塊摔下了馬車。
無人控製的馬車頓時就失了方向,還是海溪及時抱住李文謙跳車,才沒讓李文謙跟著馬車一塊撞到樹上。
等李文謙和海溪從地上緩過勁爬起來,聞奕已經把那重傷的內賊給弄死,為此他也受了傷。
海溪替聞奕簡單處理好傷口,三人尋到附近一家高官名下的莊子,拿令牌讓莊子裡的家仆到城裡報信,調禁軍前來。
等待期間,莊子裡的仆從不敢怠慢他們三人,好吃好喝能拿的都拿出來了,還要請一身狼狽的李文謙和聞奕去梳洗換衣。
李文謙直接拒了,聞奕也沒那心思,隻跟莊子上的人要了創傷藥,重新包紮傷口。
嫌人多嘈雜,李文謙讓海溪把人都勸退,並在外頭守著。
一時間,廳裡就隻剩下李文謙和費勁上藥的聞奕。
李文謙看聞奕單手不好包紮,就伸出手去幫他,還問:“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
聞奕一愣,下意識問:“為什麼?”
李文謙熟練地替他包紮好傷口,說:“你和我都有過不算好的經曆,可你和我完全不同,你越磊落正氣,越顯得我隻會耍心機,所以我討厭和你站一塊,怕哪天姑姑覺得你比我好。”
聞奕想說至於嗎,但想想太子妃對李文謙的態度,再想想安慶公主對李文謙的態度,突然有些明白李文謙為什麼這麼在意李餘。可明白歸明白,該抱怨的他還是想抱怨一句:“會耍心機有什麼不好?我天天被我大哥和我姐姐敲著腦門罵蠢,我還巴不得自己能和你似的多長幾個心眼呢。”
李文謙不置可否,隻問:“你救了我,想要什麼賞賜?”
聞奕:“賞賜不用,就是……”
聞奕壓低聲音,告訴李文謙:“你彆看我大哥對軒王恭敬,一口一個殿下,一口一個軒王的,好幾次軒王來找他,我聽見他們說話說急眼了,大哥都是直接喊軒王名字的,聽說這是因為,我哥曾經當過軒王的伴讀。”
簡單鋪墊後,聞奕直接道:“我是你的伴讀,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嗎?”
李文謙發現聞奕對自己的評價很中肯,確實是需要長幾個心眼才行,但他想想,還是答應了聞奕,讓聞奕可以在沒人的時候直呼他的名字。
之後兩人被禁軍接回宮裡,一番調查後宮門已經落鑰,聞奕直接在宮裡住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從宮裡回來。
聞奕跟聞鷲說的時候,把可以不說的內容都隱去,隻挑了重點來說。
有關李文謙替他包紮和他閒聊那段,當然也不在“重點”範圍之內,所以聞奕沒說。
聞奕雖然沒說,但聞鷲還是發現了異常,他問弟弟:“你叫殿下什麼?”
聞奕口快:“阿謙……”他咬了咬舌頭:“我是說,皇太孫殿下。”
聞鷲:“你比殿下大幾歲,怎麼就比他笨這麼多。”
聞奕耷拉著腦袋:來了來了,大哥又開始嫌棄他蠢了。
聞奕做好要被他大哥嘲諷的心理準備,突然外頭傳來了一聲特彆響亮的叫喊——
“喂!人呢!”
聞奕一聽聲音就知道,又是隔壁的安慶公主。
院外候著的丫鬟連忙跑進客院,正要說話,踩著梯.子在牆上冒頭的李餘卻開始揮手趕人:“不是找你,你先出去,待會無論聽到什麼都彆過來。”
那丫鬟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地出去了。
丫鬟離開後,李餘又叫了兩聲:“出來啊!人呢?”
聞奕正奇怪,不是叫他們家丫鬟,那是叫誰?
然後他就看見他大哥起身,走出了屋外。
聞奕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不是說大哥暗中保護的事情要瞞著安慶公主嗎?
聞奕跟到門口,悄悄探出頭來看,就見自家大哥走到牆下,問安慶公主:“做什麼?”
安慶公主一點不見外,對他大哥說:“昨天太晚了沒問,你什麼時候在我身邊,什麼時候不在?給個時間,彆像剛剛似的,我嗓子都喊啞了你還不出來。”
他大哥竟也不嫌公主的要求麻煩,說:“寫下來給你。”
李餘:“那你待會再寫,吃早飯了嗎?”
聞鷲沒經驗,聽不出李餘的言外之意,很直男地回了句:“吃過了。”
“吃過了?也對,你肯定起得比我早。”李餘遺憾:“本來還想叫你一塊陪我吃早餐的,一個人吃沒意思,我不喜歡一個人坐在桌子前吃東西。”
李餘高中那會兒過得不太好,沒朋友,中午放學的時候回不了家,隻能吃學校食堂,每次去都是形影單隻,周圍有多熱鬨,她就有多孤獨,偏她那會還胖,就算滿身孤寂也沒有出塵的憂鬱感,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目光,隻會讓人覺得她是座陰沉沉的小肉山,古古怪怪,對她越發遠離。
桂蘭她們顧著規矩,必不肯和李餘一塊,原先還有聞素和李文謙能陪一陪她,現在被禁了足,又不在宮裡,居然連個飯友都找不到。
聞鷲醒悟的不算晚,他對李餘道:“我陪你吃早飯。”
李餘:“你不是吃過了嗎?”
聞鷲眼睛都不眨一下:“剛剛打了套拳,早餓了,再吃一頓也無妨。”
李餘喜上眉梢:“那還等什麼,過來過來。”
看著聞鷲翻.牆進了公主府,聞奕從呆滯中緩緩回神,眼底滿是蒼涼:原來他大哥,是懂溫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