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餘失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麼, 不就是被人親了個七葷八素嗎,但她就是睡不著,直挺挺躺在床上, 過了大半宿才閉上眼。
第二天李餘毫不意外地睡過了頭, 準備入宮去協助皇帝調查時,日頭高照,已經是中午。
她才入宮就被李文謙告知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神武軍從安郡王身上找到一個藏著血痂的香囊,因安郡王得過小天花後, 府中能燒的都拿去燒了,剩下不能燒的, 則被徹底消毒, 例如那隻香囊,也曾被放進沸水裡煮過, 所以皇帝沒辦法再去抓個沒種牛痘的死刑犯,來驗證香囊裡頭藏的是不是從小天花病人身上剝落下來的血痂。
但這並沒有阻礙皇帝調查的腳步。
皇帝問安郡王這個香囊從何而來,飽受驚嚇的安郡王一口咬定,香囊是府中一名妾室親手做給他的。
皇帝派人捉拿妾室, 那妾室是一七品官員家中的庶女, 皇帝便連著妾室的家人一同下獄。
那妾室聰明, 雖然神武軍統領劈開香囊的時候, 她作為女眷被集中到了後院花園裡,並不知道一個香囊為何能弄出這麼大動靜, 但她明白此事定然非同小可,若不想連累自己娘家,就不能點頭認下, 所以任憑審訊之人如何嚴刑拷打, 她都不曾鬆口。
同時在紫宸殿, 殿內殿外處處都點著燈,亮如白晝,往來宮人一個個都比平時要更加小心謹慎,唯恐受到牽連。
安郡王在殿裡跪著,期間他看皇帝麵露疲色,還曾顫著嗓子想勸皇帝保重龍體,以求皇帝能顧念父子情分,結果話剛出口,就被皇帝掄起硯台砸了肩膀。
安郡王跪伏在地不敢出聲,隻有他那不停顫抖的身軀和發白冒冷汗的臉能體現出他此刻有多疼多怕。
就在這時,有誰不經通傳就走進了紫宸殿。
那人走到安郡王身旁向皇帝行禮時,安郡王看到了一抹紅色的衣服下擺,下擺上點綴著金色繡紋,一看便知是儲君冕服,來人也隻能是皇太孫——李文謙。
安郡王對李文謙的感官不可謂不複雜,他懷疑今晚之事是李文謙一手策劃算計,又期盼著李文謙能幫幫他,同時他還很嫉妒,有個當皇貴妃的娘又如何,若得了儲君之位,又與李餘交好,還能有軒王輔佐的人是他,他絕不會淪落到眼下這個地步。
李文謙行禮後走上禦階,低聲同皇帝說了什麼,大約是勸皇帝先去歇息之類的話,安郡王聽不清,但皇帝的反應是顯而易見的——皇帝當真起身,去了內殿休息。
等皇帝的腳步聲遠去,李文謙又走到稍稍放鬆的安郡王麵前蹲下,將跪伏在地的安郡王扶起,很是好心地說道:“七叔彆怕,此事本就與你無關,你也是被人給利用了,皇爺爺一時氣頭上才會如此對你,等皇爺爺氣消了就好了。”
安郡王聞言,沒有半點鬆懈的意思,但還是感謝了李文謙的安慰。
沒有皇帝的命令,安郡王出不了紫宸殿,連聞訊趕來跪在外頭求見的皇貴妃也見不了。
夜晚從未有過的漫長,安郡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懇求李文謙,讓李文謙想辦法叫他與皇貴妃見上一麵。
李文謙一臉為難,掙紮許久才勉強同意,還多次提醒安郡王,見完皇貴妃快些回來,莫要叫皇帝發現。
安郡王沒有讓李文謙難做,到殿門口與皇貴妃說幾句話就回來,重新跪下,等待皇帝睡醒後發落他。
但相比之前,安郡王的神態顯然要安心不少,李文謙在他身後冷眼看著,並未多說什麼。
叔侄二人就這麼在紫宸殿待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時候,殿外的皇貴妃暈了過去,被人抬回了寢殿。
片刻後,皇貴妃的心腹嬤嬤借著送太醫的機會出了寢宮,趕去侍衛所找到一名禁軍侍衛,吩咐幾句後又給了那侍衛一個小瓷瓶,然後才回到皇貴妃身邊。
那侍衛在禁軍統領趙石岩麵前也是排的上號的人物,他趁天色還未大亮,去了關押泠貴人的冷宮,入內後悄悄溜到泠貴人床邊,拿出嬤嬤給的小瓷瓶正要倒出裡頭的藥丸,一路尾隨的神武軍終於出手,將其拿下。
天色大亮,罷了今日早朝的皇帝讓李文謙回去歇息,等李文謙離去後,才讓人把泠貴人押了上來。
之後發生的事情被死死壓了下去,外頭的人隻知道安郡王被皇帝一道聖旨貶為庶民,圈禁府中。
李餘聽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她怎麼把泠貴人給忘了。
書中泠貴人受林之宴指使,用同歸於儘的法子害死了皇帝。
現實裡因為她的出現,泠貴人還沒動手就被打入冷宮,但她還是林之宴手上的一枚棋子,聽林之宴的話在宮內散播天花,簡直再合理不過。
問題是泠貴人被困冷宮,想要大範圍散播病毒,就隻能依靠其他人。
而這個其他人也不是隨便什麼宮女太監就可以的。
那個人必須要有接近皇帝,接近後宮高階妃嬪,以及接近李文謙的機會。
皇貴妃之子安郡王簡直再適合不過。
至於她是怎麼接近安郡王,又是怎麼讓安郡王心甘情願帶著那隻香囊到處跑,病愈後寧可拿沸水煮了消毒,也不願拿去燒掉,答案真的是……太明顯了。
李餘扶額長歎,一個尚鳴不夠,還來一個安郡王,皇帝頭頂怕是能跑馬了吧。
李文謙看李餘這模樣,便知李餘猜到了泠貴人的手段。
能猜到就好,李文謙想,他不願姑姑的好奇心無法被滿足,也不願說些會讓皇帝難堪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