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謙:“你是真的比朕蠢,還是見不得朕有姑姑,便故意慫恿,想要離間朕與姑姑之間的關係?”
孝哀帝安靜下來,因為李文謙猜對了,他就是想要離間他們。
前陣子李文謙之所以會和李餘鬨矛盾,就是因為後宮之事。
李文謙十三歲登基,早在十二歲皇爺爺就給他挑選了正妻,為他主持大婚。
當時李餘還在北境,錯過了他的婚禮,若不是後來他非要李餘回趟京城,李餘怕是連他的登基大典都要錯過。
在李文謙的記憶裡,有一件事情讓他很難忘記,就是李餘回京後,知道他十二歲便成婚時,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的震驚,後又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堆醫書,隱晦地向他傳達了“你和你老婆年紀還小,太早行房事容易傷身”的意思。
李文謙向來聽話,況且李餘是為他好,他當然不會不領情。
直到前陣,李餘從禮部得知選秀的日子將近,又來找他,希望他能推遲幾年再選,若能順便改一下選秀的頻率就更好了。
李餘的想法倒也簡單,無非就是覺得李文謙年紀小,縱欲傷身,另一方麵也是覺得後宮女子可憐,得寵也就罷了,不得寵的還得被每三年就會來一批的新人淹沒,最後老死宮中。
蹉跎了人家的青春年華,還得從國庫掏錢養著,乾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何必呢。
李餘不好去折騰身體越來越差的太上皇,隻能去找李文謙。
李文謙知道李餘是看得透,真心在為那些女孩們著想,可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領李餘的情。
世家大族隻想著讓自家女兒博得恩寵,光耀門楣,哪裡會想到那些年輕的姑娘們可能不得寵,甚至會被困在宮裡直到死去的下場?還有那些野心大的姑娘,又有哪個不妄想自己能寵冠六宮,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又如何會想到帝王的寵愛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往後數年還會有比自己更加年輕更加漂亮的女人源源不斷地被送入宮中。
如昔日泠嬪那般對皇宮敬而遠之,隻想嫁給心上人過尋常日子的,終究還是少數。
所以李餘想要推遲並更改選秀頻率的舉動會觸犯許多人的利益,說不定還會讓她被有心人冠上居心不良,不願讓皇帝充沛後宮開枝散葉的罪名——這是李文謙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
因此李文謙拒絕了李餘的提議,並在和李餘爭論的過程中說了重話。
李文謙心想:本來就已經惹得姑姑不高興了,若再像孝哀帝慫恿的那般,因姑姑而重罰沒乾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的戚貴妃,姑姑肯定會更加不高興。
孝哀帝若是不蠢,能想不到這點?
若是想到了還這麼說,多半是要加深自己與姑姑之間的矛盾。
其心可誅——哪怕孝哀帝是另一個他。
李文謙按下心中對孝哀帝的殺意,漫不經心道:“原秋水營副指揮使白秋笛是林之宴的人,你太過信任秋水營了,不然也不會讓林之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慫恿娘親來殺你。”
“少在那站著說話不腰疼,”孝哀帝不介意死後被林之宴用諡號嘲諷,卻非常介意被李文謙複盤自己的失敗,爭辯道:“滿朝文武儘在林之宴手中,除了皇爺爺留給我的秋水營,我身邊再也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如此境遇之下,錯信奸賊豈是我的錯。你有姑姑護佑,又有軒王輔佐,有什麼資格來評論我的對錯。”
李文謙:“那聞鷲呢?不信聞鷲,親手把聞鷲折掉的人總是你吧。”
孝哀帝反問:“你敢說你不記恨他把你從清思殿屋頂救下後又棄你而去的行為?”
李文謙曾經是記恨過的,如今嘛:“不記恨。”
孝哀帝:“對,他如今是你姑父,又有姑姑牽製,你自然能摒棄前嫌,信重於他。”
孝哀帝意有所指,李文謙不緊不慢地反擊道:“你以為我想讓姑姑嫁給他?還不是因為隻有他能讓姑姑打消尋死的念頭,我可不願如你一般,連姑姑都沒有。”
孝哀帝提醒李文謙:“如今不也有了,反正你也不敢讓姑姑知道你身體裡藏著個我,也不敢讓她知道我曾害死過聞鷲不是嗎?此後你我一體,你的,就是我的。”
這世上最了解對方的兩個存在,就這麼在一具身體裡你來我往,玩命地往對方心裡紮刀子,還哪疼紮哪。
第二天,李文謙處理完政務,抽空去把城內有名的幾處寺廟道觀都逛了一遍。
逛到感業寺的時候,孝哀帝一語道破李文謙的心機:“我還在,遺不遺憾?”
李文謙真挺遺憾的,這麼多香火旺盛的寺廟道觀,居然沒一個能叫他身體裡的鬼灰飛煙滅。
“看來想要趕你走,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情。”
孝哀帝聽著遠處傳來的梵音,冷笑一聲:“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