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哀帝抬步走向彆苑殘骸,隨行的海溪攔住了他:“陛下,這地方不安全。”
確實不安全,隨便哪根焦爛的柱子砸下來,都能把他砸的頭破血流。
李文謙沒說話,孝哀帝自己停住腳步,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到馬車上。
“回去吧。”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聽著竟比郊外的冷風還要寥落。
說完這話,孝哀帝就把身體還給了李文謙。
李文謙再度閉眼,像是睡著了一般。
他乘坐馬車回到宮中,下車時有宮人來報,說是回京述職的風火營少帥到了,正在宮外求見陛下。
孝哀帝的聲音突然響起:“聞鷲的弟弟?”
李文謙沒有回答他,隻讓宮人把風火營少帥帶去凜香園,自己則進內殿換衣服。
等換好衣服,他把人都遣出去,才開口問孝哀帝:“你怎麼還在?”
孝哀帝一路上都沒說話,李文謙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孝哀帝:“許是還有彆的心願未了吧。”
李文謙:“彆的什麼心願,快點說完,朕好給你了了,省得你賴著不走。”
孝哀帝想了想:“鞭屍林之宴?”
彆說孝哀帝,看過孝哀帝記憶的李文謙也想去鞭屍林之宴,可惜林之宴被淩遲後,從他身上片下來的肉被扔進山裡喂野獸,骨頭更是碾燒成灰,被揚得連渣都不剩。
李文謙眯起眼:“你是存心不想走是吧?”
孝哀帝笑道:“你能奈我何?”
李文謙不再理他,出門去了凜香園。
如今的風火營少帥,確實是聞鷲的弟弟聞奕沒錯。
或許是因為兩人同過生死交過心的關係,聞奕和李文謙的關係一直都很微妙,不太像君臣那般疏離,更像是……朋友。
每次聞奕回京,必要找李文謙喝酒,隻因聞奕的酒量不似他大哥,差得很,喝不過李文謙,故而每次都要來找李文謙喝一喝,期盼著哪次自己能喝過李文謙。
李文謙也隨他,邊喝邊問北境之事。
聞奕如今帶兵打仗很有一手,心眼也多了起來,偏偏這心眼認人,在哥哥姐姐和李文謙麵前,這心眼就跟死了一樣一動不動,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全說了,等喝醉更是連“阿謙”二字都喚出了口,還跟皇帝抱怨自己這次待不久,因為他大哥開春便要回京,他得早些滾回北境去。
李文謙非但沒安慰他,還在那雪上加霜:“你哥這次回京,多半是不會走了。”
聞奕大著舌頭,一臉迷茫:“什麼?他不走了?”
李文謙摸了摸他的狗頭:“你不總說要搶你哥的元帥之位嗎?怎麼,現在給你你還不要?”
聞奕拍桌,嚷道:“我自己搶,不要他讓!”
“這可由不得你,”李文謙收回手,端起杯酒喝了一口:“他去年傷得實在太重,姑姑怕了,朕也怕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北境最強的一道防線,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得活著,直到你能成為第二個他。”
聞奕一想起去年那幾場惡戰,整個人都蔫了,他趴在桌上,像條犯了錯的狗子:“阿謙,我真能像大哥那樣厲害嗎?”
聞奕在外威風得很,人人都說他不遜色於聞鷲,境外部族更是將他辱罵作凶獸,還使過陰招,想要挑撥他與聞鷲,可他在家就是個底層,在李文謙麵前更像條家犬。
李文謙看得頭疼,罵了聲:“出息!”
喝醉的聞奕委屈地“唔”了一聲,沉甸甸的眼皮一合一合,最終還是沒撐住,醉倒了過去。
孝哀帝不由得感歎:“長輩,妻子,朋友……你可真是什麼都有了。”
為了不讓聞奕那些大逆不道的醉話傳出去,每次喝酒,李文謙都會把伺候的人遣走,倒也方便了他此刻同孝哀帝說話:“上天待朕確實不薄,還叫朕一個獨子,體會了一把有兄弟的滋味。”
孝哀帝愣住。
李文謙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自顧自地埋怨起來:“原來有個兄弟是件這麼煩人的事情,還好你也待不久,不然我與你,定要不死不休。”
孝哀帝笑了一聲,沒有反駁李文謙這話。
因為李文謙說的沒錯,若找不到驅走孝哀帝的辦法,他們倆遲早得反目,因為孝哀帝不會滿足做寄生在李文謙身上的野鬼,李文謙也不會容忍他與自己共享一切。
聞奕醉倒,李文謙索性留他在宮中睡了一宿,自己則帶著滿身的酒氣,回了鳳儀宮。
半夜,孝哀帝用李文謙的身體睜開眼,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在不驚動甄曦的情況下,走到了窗戶邊。
窗外掛著一輪殘缺的月,冷風呼嘯,刮在臉上很不好受,但卻因是活著的感覺,叫他分外留戀。
片刻後,孝哀帝轉身回到床上,蓋好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文謙從早上頭痛欲裂地醒來,到晚上秉燭批奏折都沒再聽到孝哀帝的聲音,便知孝哀帝這回是真的走了。
甄曦過來勸他早些睡,李文謙便將桌上的甜湯推到她麵前:“這碗桂圓蓮子湯太膩了,你替朕喝吧。”
“陛下不愛吃甜的,為何總要尚食局送點心甜湯來?”甄曦端起桂圓蓮子湯,矜持地喝了一口。
李文謙等她喝完才湊到她耳邊,將隱瞞許多年的秘密悄悄告訴給他的小皇後聽:“因為你愛吃甜的啊。”
【番外二·完】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