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李秋然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從始至終,連喚婦人一句都無,偏偏李母還覺得理所應當。婦人垂下眼瞼,剛才李冬然身上衣裳破舊,但李秋然的衣裙,可是新做的。這李家夫妻兩個,莫不是當真如此偏心。
婦人試探著開口:“冬然年歲不小了,婚事還沒定下。依照冬然這勤快的名聲,想找個什麼人家?”
婦人心裡自有算計,李冬然雖然容貌不美,但農戶們尋妻,是以賢惠為主。隻要李母肯鬆口,李冬然自然能找個好夫婿。
隻是李母搖搖頭,說道:“秋然還未說親呢,哪有姐姐沒嫁出去,妹妹先定了婚事呢。”
而且李冬然離開了李家,到時便是男方的人了。再有什麼美食的妙法子,定然先緊著婆家,彼時哪裡還會顧上他們。
婦人心中微梗,但仍舊有些不死心,轉頭詢問李冬然:“冬然丫頭呢,可有相中的兒郎,嬸子幫你問問。”
婦人看得明白,李家留著李冬然,隻是想要她繼續待在李家做活,全然不顧及李冬然的未來。若是李冬然情願,她私底下找個合適的兒郎,到時也能將李冬然接走,不過是離開李家時,需要費些功夫。
李冬然神色微怔,平日裡家裡有人上門,若是要說親事,定然是為李秋然。這是第一次,有人詢問她要找什麼樣的兒郎。李冬然腦海中,浮現出沈雲山俊逸的身影,如春風和煦,清風明月。但李冬然深知,沈雲山連李秋然都看不上,又怎麼會相中她呢。
李母擰眉,似有不滿:“她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婚事?”
李冬然沉默不語,若是嫁給旁人,倒不如聽從李母的,晚些再嫁,她心中還能存著一絲幻想……
婦人見狀,知道李冬然也是個不知反抗的,倒也不再多事,鬆口說了幾句奉承話語。直聽得李母眉毛逐漸舒展。
婦人離開李家時,嘴裡悠悠歎氣,李冬然這般性子,莫不是成了親,還要被李家人牽絆著。縱使再能乾,被一家子人纏上,怎麼過得痛快。
剛出爐的米糕,白白嫩嫩,唯有頂端一抹棗紅色,瞧起來誘人的很。李冬然挑了幾枚,給同村的人送去。走到沈家門外時,李冬然扯扯衣裙,看著身上破舊的衣裙,心中浮現出一絲難堪。賣米糕掙了銀錢,她也想做件新衣裳穿。隻是李母說,她身量小,做了新衣裳也穿不了幾天,不如等李秋然穿舊了再給她。
李冬然眼眸黯淡,揚起手掌,輕拍著沈家大門。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門扉被打開。
李冬然剛啟唇:“沈大哥……”
便見寶扇一襲緗色衣裙,眉眼柔柔地看著她。
“李姑娘,雲山表哥他……在溫書呢,李姑娘有何事,我轉告表哥。”
李冬然搖頭,將包好的米糕遞給寶扇。
寶扇瞧著散發著米香的米糕,美眸中滿是疑惑:“這是……”
李冬然解釋道:“是剛做好的米糕,送來給沈大哥……給你們嘗嘗滋味。”
寶扇瞧著手中兩塊四四方方大小的米糕,柔聲笑道:“這如何吃?”
李冬然微怔:“拿著便能吃了。”
說罷,李冬然便發現,她隻惦念著沈雲山和沈劉氏,將寶扇的那一份忘記了。頓時,李冬然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一塊不大的米糕,難不成還讓沈家人切開分嗎。
沈劉氏見寶扇依在門外,半天也沒進門來,便走過來瞧瞧,就看見了寶扇手中的米糕。沈劉氏不是寶扇這般,什麼都不懂的弱女子,她一眼便看出了李冬然送來的米糕,少了一個人的分量。
“你這米糕,一個要多少錢?”
李冬然不明白沈劉氏這番話的用意,隻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兩個銅板。”
沈劉氏當即數出六個銅板,塞到麵色發白的李冬然手中。
“勞煩你,再給我們拿一個米糕。”
李冬然不想收這些銅板:“沈伯母,不用這些,我是送來給你們吃的。”
沈劉氏語氣生硬:“不必,沈家與你們李家非親非故的。再說,這些米糕做出來也要耗費白米,總不好占你家便宜。”
因為沒同意李秋然的婚事,李家對沈家很是不喜,沈劉氏對此事心知肚明。沈劉氏想著,她前腳接過來這些米糕,後腳李家就要陰陽怪氣地說道沈家。隻是六個銅板的事情,沈劉氏不想太過麻煩,還平白地欠李家一份人情。
沈劉氏拉著寶扇,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人家送來兩塊米糕,特意折辱他們。這個性子軟綿綿的遠房侄女,還對李冬然這麼客氣。
大門被狠狠關上。
唯有李冬然,緊握著六枚銅板,落寞地站在沈家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