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茂!”
陸淵回當即扶住魏茂,喚錦衣衛去尋大夫。陸淵回將自己貼身攜帶的丸藥,不管有什麼效用,通通給魏茂喂下去。
陳璋接過魏茂後,陸淵回走到那得逞的賊人麵前,向他索要解藥。得知此藥無解後,陸淵回當即折斷了賊人的四肢。即使知道自己性命不保,賊人也沒有想到,會受到這樣的痛楚。看著賊人臉上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的麵孔,陸淵回沒有絲毫快意,他走到魏茂麵前,喚道:“魏茂!”
“會有解藥的。”
魏茂察覺到,自身的意識在逐漸渙散,他聽到有人在喚他,卻無法分辨出,聲音的來源是誰。
魏茂眼瞼微垂,心中想到:會不會是寶扇呢?
他轉念又想,定然是不會的,此時寶扇正待在家中,或許還在生著他的氣。不過沒事的,寶扇那般溫順,待他買些玉簪,好生道歉,寶扇便不會再置氣了。
隻是,恐怕是再無機會了。
魏茂是習武之人,他明白自己身子的狀況,便不能再自欺欺人。魏茂知道,自己救陸淵回,並非是出於什麼良善。他從孤兒堆中長大,擁有自私的本性,無論他對陸淵回有多麼恭敬,魏茂都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換取陸淵回的性命。
何況,他還有寶扇。他若是沒了性命,寶扇又要過上從前的日子,或許,那個賭鬼爹又要找上門來了。
救陸淵回,是魏茂身體的本能。
陛下挑選這些孤兒時,何嘗不是將他們馴養成一條聽話的狗。忠君敬長,已經在經年累月的馴養中,融入魏茂的骨髓中。服從命令,是魏茂的本性。今日不是陸淵回,是當今陛下遇到危險,被馴養徹底的魏茂,也會下意識地撲上前去,為陛下擋掉一切危險。
看著魏茂逐漸失去血色的臉,陸淵回神色微怔,忙喚道:“魏茂,彆睡!”
魏茂努力地睜開眼睛,朝著聲音的方向舉起手臂:“指揮使大人。”
陸淵回忙握緊魏茂的手。
魏茂平靜的聲音傳來:“沒有解藥的,我快死了。”
陸淵回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艱澀。
魏茂覺得,他從來沒有像此時,有這麼多話想要說,過去他被人說是鋸嘴葫蘆,呆愣了一整天,也吐不出半個字。可此時,魏茂卻極其細致的叮囑道:“若我是孤身一人,離開世間並不害怕。隻我娶妻一月有餘,家中有愛妻,名喚寶扇。寶扇同我一般,沒有父母緣分,她性子生的極其綿軟,平日裡我在,還能護住她一二。隻我……咳咳……”
陸淵回攥緊了魏茂的手。
“指揮使大人,我在北鎮撫司,還有不少銀錢,儘數拿給大人您。隻求……求您能照顧我愛妻寶扇,讓她免於被人欺淩……”
陸淵回點頭:“我會將你的銀錢,儘數交給你的妻子,至於她的安危,你不必憂心。”
聞言,魏茂握住陸淵回的掌心微鬆,他腦海中宛如走馬燈一般,閃過種種回憶,多是淒涼悲苦的。被父母遺棄,淪落為孤兒,和其他孤兒搶飯吃,被北鎮撫司召集訓練——成便是錦衣衛,敗就滾回去做人人嫌惡的乞丐。魏茂像隻廝鬥的惡犬,他順利地成為了錦衣衛,過上了吃飽穿暖的日子。
可魏茂看著這一切,隻覺得疲憊不堪。他要掙要搶,才勉強能過得好。
直到遇到了寶扇,寶扇會眉眼溫柔地朝著他笑,會將綿軟的身子依偎著他,會聲音軟軟地叮囑魏茂,會在魏茂受傷時,眼圈泛紅地為他上藥……
“魏茂,你可喜你妻子?”
那個問題,果真有了答案,但魏茂卻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陸淵回看著地上的屍身,眼眸中浮現出哀痛之色。
寶扇靜坐在繡墩上,綿軟的柔荑中,正把玩著一白瓷小瓶,表麵雕刻的是隻雪白小狗,是魏茂送她的。寶扇看著這小狗呆呆愣愣的模樣,倒是和魏茂很是相似。
寶扇伸出蔥白的手指,輕輕戳弄著白瓷小瓶。
“壞魏茂。”
小狗隨之擺動,不過瞬間,又恢複如常。
這般戳弄了幾次,小狗突然身子一側,骨碌碌地摔到地上,成了幾塊碎片。寶扇忙撿起來,用米糊粘好,隻是模樣不似之前,寶扇心想,待魏茂歸來,定然要他再雕刻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