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朋友之義(2 / 2)

——但這明顯不可能啊……

趙興有能力、有魄力……自然也有與之相應的野心……他也從未掩飾過這一點。

他的想法,單看那對天子輕慢之態度,便可窺得一二。

梁玥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自己和此時之人想法上的隔閡,但在一群人中,做個異類,實在是需要太多的勇氣,梁玥還不想自找麻煩到如此地步。

她微微垂了垂眸,想著朝堂上眾人的態度,亦隨之恭賀道:“趙公能更進一步,身為屬臣,玥自然欣喜。”

梁玥說完抬頭,便對上姚章探究的眼神。她猜想,姚章是對這敷衍的套話有些不滿。

過了片刻,姚章才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遍,“更進一步?”

趙興在被封燕王以前,已經是把持朝政多年,如今被封諸侯王,更是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如今距那個位置,當真是……一步之遙……

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一步……

姚章輕笑,但這一步……隻是早晚的事。就算趙興踏不出去,自有他的兒子替他走完。

可笑許多人,竟還不如一個姑娘家看得透徹……

既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姚章也沒再多做糾纏,倒是梁玥忍不住追問了他對張禮一事的看法。

“趙公氣量之寬宏,乃是玥生平僅見,怎會怎會因為一句詩賦而動如此大的氣?”

梁玥當真覺得這事兒奇怪得緊,趙興的氣量她是見到過的——當年兗州有一很負盛名的讀書人,趙興意欲招攬,孰料這人是個狂生,讓趙興乾等了大半天不說,來時又是袒胸露腹、衣衫不整的,一身打扮活像個乞丐,見到趙興還未說幾句話就開始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梁玥當時也是趕巧要求見趙興,也在外麵聽了大半,那言辭之過……梁玥隻覺得她要是趙興,得恨不得把這人拉出去砍了。

可誰成想,這人竟完完整整地從趙府走出來了,沒缺胳膊也沒少腿兒的。

若是說當年趙興是為了求名聲、做給天下讀書人看的話,那這麼些年了,樣子總是做夠了……可便是到了如今,那人還是在兗州活得好好的,繼續當著他的狂生,隔三差五地就鬨出個讓人震驚的大新聞來……

當年那等境況,趙興都不計較。如今張禮隻是一紙詩賦,如何能惹得趙興動如此大的怒氣?……竟直接將人下了獄。

“玉鏡也說了……主公怎會因一句詩賦動氣呢?”姚章倒是仍不著急,語氣亦是不緊不慢的。

他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竹簡,輕輕笑道:“況且,子儀雖是坦蕩君子,卻並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梁玥食指痙攣似的收了一下:姚章的意思是——

……那賦,不是張禮所作?

姚章知道、那趙興……應當也知道:明明知道,卻依舊讓張禮下了獄,這到底是為什麼?

“玉鏡放心,大理寺的陳寺卿和子儀十分投契,兩人一向以叔侄相稱,他素來將子儀視作晚輩。有他在,子儀在獄中不會受什麼大委屈的……況且,子儀遭此大禍,伯庸公子亦不會全無動作。玉鏡隻在家中靜待……不出月餘,子儀便會如約去梁府拜訪了。”

他說著,便看見梁玥眉頭愈蹙愈緊,顯然是不打算就此等著了。

姚章輕歎:“隻為了子儀……玉鏡便要攪到這淌渾水裡去呢?”

梁玥沉默以對:友人身陷囹圄,她又知道此乃栽贓陷害,真讓她作壁上觀,隻等張禮出獄之日……她良心難安,怕以後都無顏去見張禮了。

姚章歎氣,“玉鏡如此相待子儀,我可是要吃味了。”

梁玥不覺擰眉,“還冤者以公道,此乃為官者應擔之責;為朋友奔波,此乃友人應有之義……玥隻求問心無愧罷了。”

“朋友之義?”姚章似乎輕笑了聲,他抬頭看向梁玥,狹長的眼睛微微彎起,身子也往前傾了傾,他緩聲道,“若是他日,我遭如此災禍……玉鏡可願為我來回奔波?”

明明兩人間隔了有一段距離,但梁玥仍察覺出一陣壓迫感來,她有些不適地往後仰了仰身,眼皮垂了垂擋住了姚章看來的視線,這才稍微緩和了些,她低聲回道:“玥以為,依先生的聰明才智,絕不會使自己置身險境。”

況且,真遇上姚章都解決不了的麻煩,就算有十個她,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姚章心中生出淺淺的遺憾來,倒也談不上什麼失望,他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了句,“能得玉鏡此讚,章當真是受寵若驚。”

他雖這麼說著,臉上卻無絲毫“受寵若驚”之態,漫不經心地抽著桌上的竹簡翻看,隨手拿出一份來,衝梁玥搖了搖。

“玉鏡不若帶著這東西,去拜訪一下季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