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鏡這麼鄭重致謝, 章當真是受寵若驚。”姚章雖這麼說著,但臉上笑意盈盈的表情,可不像是受寵若驚的模樣。
而且, 他也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 直接將梁玥送來的那禮盒打了開,看到其中一個玉瓶, 笑意更深, “知我者, 玉鏡也……”
他揚了揚手, 不多會兒, 就有人端了兩隻琉璃杯來, 他拿起一隻在手中把玩了一陣, 又衝梁玥笑道:“難得的葡萄美酒,還需夜光杯來襯……玉鏡可願賞臉, 與我共飲?”
梁玥自然是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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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及到姚章的身體, 梁玥送來的東西裡雖有酒,但也隻是小小的一個玉瓶。
此時又是兩人共飲,不多一會兒, 那瓶子裡的酒液就見了低。
姚章勉勉強強給兩人一人倒了半杯,便再沒有剩下的了,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 衝著 梁玥道:“玉鏡這道謝, 可是誠意不夠啊……”
僅剩下的這半杯酒, 姚章喝得卻沒那麼豪爽了, 隻一口一口地啜飲,一麵喝著一麵偷眼去瞧梁玥……暗示的意思當真是十分明顯了。
梁玥失笑,姚章平素鎮定沉著,這會兒做出這孩童的姿態,當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不過,梁玥仍是鐵石心腸地拒絕了,“先生上次風寒尚未痊愈,還是少飲為妙……況且,此酒乃是西域而來,妾家中亦無剩餘,便是想多贈些予先生,亦是無能為力。”
姚章笑,“也不必這葡萄美酒……便是彆的亦可啊……”
梁玥知他說的是酒,但笑了笑,假做不知,“先生教導回護之情,妾萬不敢忘,他日先生若有空閒,可到敝府庫房一觀,若有想要的東西,玥定然奉上……”
庫房裡放的自然是寶物,可酒卻放在酒窖之中,梁玥雖是故意如此說,來調侃姚章。
但這話倒也是真情實意,畢竟姚章這些年來教導她許多,萬不是一兩件禮物所能答謝得了的,若他真有看上的東西,梁玥自然願意贈他。
姚章也聽出她話中的玄機,但……
“想要的……”他帶著點笑意重複了一遍,又抬頭看向梁玥。
梁玥被這眼神看得……莫名有些臉熱,她掩飾地垂了垂頭,避開姚章這視線,有些磕巴地重複道:“對,妾定欣然奉上。”
“梁家的皎皎明月,章一見傾心、又思慕多年……”
梁玥有些疑惑地抬頭,她家中有什麼叫像是月亮的寶物嗎?……還是姚章見過的。
隻是對上姚章那帶著笑意的視線,梁玥又倏地生出些明悟來,本就發熱的臉登時燒了起來。
他的意思是……
梁玥覺得,她那突如其來的想法簡直荒謬!她不敢深想,想搖頭把那個可怕的想法晃出腦海,隻是兩人的相接的視線好似有什麼神奇的魔力一般,膠著在一起,讓梁玥絲毫動彈不得。
那邊姚章看著她臉上的暈紅,笑意更深,他就那麼笑著看了梁玥一陣,給足了她思索的時間,直到把梁玥看得渾身緊繃,幾乎要拔腿而逃的時候,才緩緩開口,“不知明月……可願垂眸一顧?”
梁玥跑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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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章看著她那看似從容,但實則慌得都走錯了路的背影,不覺低笑。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荷包來,放在手心上看了許久,才低低歎了一聲,“總算開竅了……”
……
梁玥可不似姚章那般輕鬆,她慌張又無措,還隱隱有些惶恐。
她和姚章相處了這麼久,卻從來沒想過兩人之間會多出一層這種感情來。
或者說,她沒想過姚章會和哪個姑娘在一起……畢竟在那本書中,姚章幾乎是算無不中……對局勢估計之準、近乎神人的存在,梁玥看他都是不帶性彆的。
但想通了再回頭看,把姚章當做一個略普通些的人看……他的表現已經是不能再明顯了……
“姑娘?姑娘?!”
“嗯?”梁玥被一陣喚聲叫回了神,她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卻突然感覺腿上一燙。
青玉也顧不得許多,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也不知按在何處,梁玥隻覺手上一麻,手心緊接著就空了。
再看時,方才還在自己手裡的那茶壺已經到了青玉手裡。
“姑娘,你沒事罷?”
梁玥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倒熱水的時候有些跑神,水從倒滿的茶杯中溢出,沿著桌麵往下淌,沾濕了她的裙擺。
所幸,那水在桌上淌了這麼久,倒也不像最初那般燙了,梁玥隻感覺些熱意,倒沒被燙傷。
梁玥勉強回過神來,笑了笑道:“無事,我去換件衣裳便好了。”
青玉不像是茗兒,梁玥既然說了“無事”,她就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隻說了一句“我去拿衣裳”,說著,便就走了。
梁玥不覺鬆了口起,轉身去了裡間。
她一麵解著衣裳,一麵又忍不住回想起姚章說那話時的情形,一直又到青玉疊聲喚她,方才回神。
……這才發現本來欲解開的衣帶,已經被她打做了死結。
梁玥:……
糾結了整整一日,幾乎做什麼都會出些意外,晚間自然也沒睡好,等到了第二日上衙的時候,梁玥眼下都生出些青影。
她在衙門門前站了許久,都沒做好進去的心理準備,直到……她的肩頭被人輕拍了一下。
梁玥一驚轉身,看清來人後,臉上的驚色非但沒有緩解,反倒更甚,她連退了數步,一直退到人貼在了門板上,再也退不動了,這才勉強笑著開口,“先生……”
姚章倒是沒露出什麼異色,仿佛從未說過昨日那些話,隻衝她點了點頭,問道:“你不進去?”
梁玥下意識搖頭,又點頭,卻覺得兩個動作都有些不對,她定了定心神,把那個久未用過的稱號換了上,這才好了些,從容福了一禮,緩聲道:“先生先請。”
姚章見她這麼快便恢複了平靜,不覺挑了挑眉,臉上的神色卻沒怎麼變。隻是上前時,卻刻意從她身邊擦過。
見梁玥依舊沒什麼特彆的反應,他心底不覺生出些“不妙”的預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