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引人注目也有引人注目的好處,她往前一挪步子,路人倒是自動自發地給讓了路,倒是順暢地很,腳下生風,倒是走得更快了。
隻是未曾想,對麵卻疾步走來了一粉衣姑娘,一臉焦急得似是趕著要做什麼,她好像是沒想到正對麵會有個公子走來,驚詫地睜大了眼,再想停步已經來不及,眼見著就要同梁玥裝了個滿懷,這姑娘身子晃了晃,腳下一個踉蹌,就要摔下去了。
她慌忙閉了眼不敢再看,急得耳根都紅了。
“小心。”
荷娘算計著角度低垂下頭,努力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一麵,但心中卻不覺奇怪——這翩翩公子,怎地說話聲音卻如此粗啞?
可歎是人無完人,但隻那模樣……就足矣讓人傾心了。
荷娘想著,羞澀地緩緩抬頭,“奴家……”
她方說了這二字,卻突然意識到不對來,她記得那公子穿的是件秋香色的衣衫,可不是黑衣。
她也顧不得“羞澀”了,一把推開那人、噔噔地後退數步,惡狠狠道:“敢占老娘的便宜!”
劉五當真是沒想到自個兒扶了個人還挨了句罵,他本就不是脾氣好的人,也沒多少憐香惜玉的神經,要不是看著這姑娘快跌到夫人身上了,他怕是連扶都懶得去扶,這會兒挨了罵,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臭娘……”
餘光瞥見一旁的梁玥,登時像被扼住了嗓子一般,艱難地把這罵人的話給咽了下去。
他們二人跟著夫人,可是代表著將軍的顏麵。若是夫人因為他們二人的作為,而對將軍生出了什麼意見,他們回去不得被將軍扒了層皮去?
梁玥卻以為那劉五看過來那一步是為求助,輕咳了一聲,上前一步,對那姑娘溫文一笑,“是在下的護衛冒犯姑娘了,實在是對不住,我代她向姑娘致歉。”
劉五眼見這那位粉衣姑娘一瞬間從怒氣衝衝變成了滿臉羞澀,聲音轉作細聲細氣,“公子說笑了,多虧這位大哥扶我一把,不然奴家……奴家……可就摔到地上去了……合該是奴家道謝才對。”
劉五對這變臉的功夫目瞪口呆,方才還是“老娘”呢,這會兒就變作“奴家”了。況她說著“道謝”,可那眼神卻是一絲都沒分給他,那眼珠子都黏到自家夫人身上了,眼皮更是跟抽筋似的、哆嗦個不停。
想起臨走前將軍的那句“彆讓什麼人都沾了夫人的身”,他本以為那句“什麼人”隻包括“男人”,沒想到啊……如今竟然連姑娘也包括在內了。
他和另邊的錢聞使了個眼色,然後上前一步,強行將夫人和那姑娘隔了開。
然後就見那方才還是一臉溫柔小意的姑娘神色一變,極不耐地瞪了他一眼,做了個口型,劉五倒是毫不費力地就看出那是“讓開”二字。
不過……讓開是不可能讓開了,他甚至挪了挪身子,把梁玥擋得更嚴實了些。
那粉衣姑娘似也看出他沒有讓路的意思,使勁兒咬了咬下唇,衝他翻了個大白眼,聲音卻似和臉上的表情分開一般,柔得都似能滴出水來,“今日謝過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家住何處,改日荷娘必攜禮登門拜訪,以表謝意。”
梁玥:“……”
上來就問家門,按這會兒的風氣來說,這妹子……有點厲害啊。
她乾笑了一聲,怕惹人誤會,語氣疏淡了不少,“姑娘說笑了,姑娘不計較在下護衛冒犯之錯已是難得,又怎敢談謝?”
那姑娘也聽出了這話的拒絕之意,待再說什麼,可見這無禮的護衛竟把那位公子擋得分毫不露,她又是一陣泄氣。
又努力搭了數句話,卻都沒得多少回應,最後隻得溫聲細語地道了句“有緣再會”,然後重重地踩著劉五的腳過去了。
劉五:……
艸,臭娘們兒!
那姑娘的作為似乎提醒了街上眾人什麼,之後的路再也沒有先前的順暢,幾乎每往前一步,便有個姑娘花式摔倒在眼皮底下。
劉五和錢聞都是隨著趙旭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大的,平素接觸的人連個女的都是少的,這會兒接連有姑娘投懷送抱……這經曆怕是能跟弟兄們吹噓個大半輩子。
但顯然兩人並不是十分想要這個談資,要是沒護好夫人,回去約莫就得被將軍抽筋扒皮了……
好在這會兒的姑娘大多矜持,這走到跟前摔一跤、或是“一不小心”掉了個繡帕荷包的,已經是做到了極致了,再無同一開始那位姑娘那般、執意要搭上句話的了。
就連這樣,也足夠劉錢兩人頭昏腦脹了,雖然兩人都不是有什麼憐香之心的人,但總是不會對這些手無寸鐵的姑娘們拔刀。
他們這點堅持也沒能維持多久,直到有位姑娘旁邊一摔,錢聞剛剛扶了前位小姐起身,冷不防的被這麼一撞,竟一個不穩,栽倒了地上,那個跌倒的姑娘嚴嚴實實地壓在了錢聞身上,他一口氣差點沒能上得來。
實在是那個後摔的姑娘,有些過於豐滿了……
一旁同樣焦頭爛額的劉五瞧著這情形,那一路繃著的麵無表情的臉,還是破了功,一下子噴笑出聲。
錢聞強忍著把正幸災樂禍的劉五扒皮的衝動,把壓著他那姑娘扶了起來,給劉五扔了秋後算賬的眼神,拇指一撥,長刀半出鞘了一截寒光。
跟前霎時清淨了下來,劉五瞧了一眼,亦是有樣學樣,一行人總算順順當當的到了賭坊,徒留身後一乾姑娘們哀怨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