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種時候,府衙的公信還不能失去,不然留下的百姓當真是分分鐘變成亂民、暴民,那這城就不用從外麵攻了,直接從裡麵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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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燕王宮。
一位已經須發皆白的老將跪地叩首,“臨水易守難攻,青州不可輕取……此刻西南李家輕取五郡、直逼舊都,東衛又蠢蠢欲動,西北初得平定,守軍絕不可動,實無多餘兵力以助臨水……”
夏清聽了他這話臉色發青,心裡暗罵:這老匹夫,說得這麼冠冕堂皇,要不是他兒子現在長著東南的兵權,這一調動,他兒子要麼上戰場、要麼失兵權,他會這麼出頭?
想著,夏清上前一步,“侯大人此言差矣,臨水乃兗州之門戶,臨水若失,青州兵直逼東平而來,你這是將大王的安危置於何處?!”
那老者不為所動,“臨水城牆堅固,又有梁大人先察之能,縱一時沒有援軍,僅憑城內之守軍,守上數月亦不成問題。”
他身後又有人上前,“青州不過癬疥之患,此刻李家由管玢率軍,若是他們取下舊都,士氣定然更盛,如此……我大燕危矣。”
“待平定西南,大軍直接開過,定可輕平青州之患。”
……
趙卓眉心攢了攢,神色卻並未大動,聽著下麵爭論聲止了,這才咳了一聲,“此事,姚相如何看?”他問的是姚章。
雖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以姚章的能耐,自然不至於將自己陷入那等境地,便是新王繼位,他的地位依舊是穩穩當當的,甚至有更進一步的架勢,連從趙卓為世子時便追隨他的張禮,都要退居一射之地。
姚章本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聽聞趙卓的話,這才慢吞吞地上前,“稟大王,臣以為……侯大人所言有理。”
他口中的侯大人,便是最開始說話的那位老臣。
趙卓唇角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但最後也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如此,便按姚相說得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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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後。
趙卓語氣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臨水被圍一事,把消息攔住。不要傳到西北……還有舊都。”
暗處立刻就有人影上前,跪地行了一禮後,便領命去了。
他則仰頭,向遠處看去——
梁瑤駐守西北,而趙旭前幾日才帶兵去了舊都,這兩人……知道這消息後,或許會以大局為重,但那萬一的可能,他卻不能賭。
“大局啊……”他喃喃地重複著,也不知心裡是何滋味。
*
梁玥尚不知她隻離都幾日,西南李家就驟然發難,以致燕國竟一時無法抽出兵力來援臨水。
不過,臨水的情況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她本以為城內的百姓會鬨出亂子來,但到底是低估了這時候百姓的順從程度、也低估了在亂世中活下來的人的適應力。
隻短短幾日,他們竟是適應了城外的喧囂,和城牆邊緣處的落石,一副安定下來過日子的模樣。
青州兵卻沒想到第一戰就遇到這麼一塊硌牙的硬骨頭,幾次攻城未果,也就這麼圍了起來。
這倒讓城內鬆了口氣,畢竟臨水守兵隻有三千,就是守城傷亡再小,人員也在減少,實在是消耗不起。
左右求援的消息早已送出,就等它處的援軍了。
梁玥鬆了口氣,總算抽出些心神來,倒是注意到紅翡的不對。
“你這些日子……是不是欺負胭脂那丫頭了?”胭脂便是素娘身邊那小丫頭。
紅翡一咬牙——她就知道那小賤人不安分,這才幾日的功夫,都被姑娘把名字記住了!
心底暗罵,但臉上卻笑意如常,“姑娘說笑啦,那可是甄夫人身邊伺候的人,奴婢就是再仗著姑娘的威風,也不會欺負她呀。”
紅翡把“甄夫人身邊”、“姑娘的威風”這幾個字咬得極重,強調意思很是明顯。
紅翡年紀畢竟還不大,那點掩藏情緒的能耐,還不至於把梁玥哄過去。
梁玥隻把她這話在腦袋裡麵過了一遍,便把緣由猜了個大略,她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啊……當真以為你家姑娘是個香餑餑……哪有那麼些個人搶著伺候?!”
紅翡飛快地瞥了梁玥一眼,沒答話,當初大公子要給姑娘選貼身丫鬟的時候,梁府裡鬨得都快成了個戲班子,各房裡的丫鬟手段層出不窮。她想著,就是給皇帝選妃,也就是那樣兒了!
思及自己能從那爭奪中脫穎而出,踩著一堆失敗者,成了大姑娘身邊的頭號大丫鬟,紅翡不覺挺了挺胸——還是她紅翡技高一籌!
至於大公子是不是怕丫頭心思太多,特意從裡頭挑了個蠢的,這絕不在紅翡考慮之內。
梁玥看著丫頭又公雞似的,抬頭挺胸一臉驕傲的模樣,不覺“哧”地一聲笑了出來。
——這可真是個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