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降了?”一個臉上長著個痦子的青州兵轉頭向同伴確認道。
那同伴也不敢確定,含含糊糊地應道:“是吧?”他這麼說著,尾音還帶著些上揚,顯然對自個兒的話沒什麼信心。
怎麼無緣無故就降了呢?臨水這城牆厚得,跟個烏龜殼子似的。剛來那幾日,久攻不下,反倒讓己方傷亡慘重,最後無法,隻得這麼把城圍起來,看裡頭的烏龜能縮到幾時。
雖說覺得臨水肯定是撐不下去的,可前一天還氣勢十足地對罵呢,看著毫不像到彈儘糧絕的地步,怎麼這一晚上過去了,就降了呢?
“不會有詐罷?”有個小兵低聲問道。
“去請將軍,請將軍來定奪罷。”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推了個腿腳快的去稟報,剩下的人仍舊警惕地守在原地,不敢輕易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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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軍大營中,聽了報訊士卒的話,單寧一把推開旁邊正服侍的俊俏少年,冷笑一聲,“這幫龜孫總算識了點相。”
他伸手沒收著力氣,那少年摔在一旁,後腰磕到了矮桌角,臉上不由露出些吃疼的表情來。
但也隻是一瞬,他很快就收了表情,跪爬到單寧膝頭,放軟了聲音讚歎道:“是將軍英武。”
單寧低頭瞧了那少年一眼,嗤笑著就手從他的衣領口伸了進去,捏了一下那茱萸,惹得那少年嚶嚀出聲,帳內站了許多將領,對這場景司空見慣,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單寧聽那少年的嬌嬈的聲,臉上冷色終於消了,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臀,“大白天的就發騷,昨兒晚上沒喂飽你?”
他慣不會收斂力氣,這幾下拍得那少年身子都顫了顫,但臉上卻仍是一副嬌羞的模樣。
那少年仰頭想再說些什麼,單寧卻沒有再理他的意思,也不管人還在他膝頭趴著,徑自站起身來,那少年一時失了支撐摔在了地上,單寧卻頭也未回地往外走去,“走,去看看這個烏龜殼子裡頭,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當即就有將士攔住他,高聲勸阻道:“將軍不可啊!若是有詐可如何是好?不若先讓人進去探探路。”
單寧一抬臂揮退了那人,充耳不聞地繼續往外。
——水淹一城的法子實在是太過駭人,就是青州軍中,知道的人也不多,這一營帳的將領裡,超過半數都不知曉挖河床一事,這會兒正為這臨水突然投降不解。
單寧那句“識相”倒是說得真心。昨夜挖河的那鬨出什麼“河神發怒”之說……到底是河神還是小鬼,這可不好說。
他本還想讓那一城的人去親自見見,看看那河神到底發怒了沒,沒想到臨水城的守將還是有點決斷的。
單寧不理人,隻領頭往臨水城去,身後的眾將無法,隻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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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一行人進了城內,甄微一身素衣,手臂反綁著迎了出來,兩人想隔了幾步之遠,同時住了腳步。
單寧倒是識得甄微,攻城那幾日甄微常站在城頭鼓舞士氣,一個儒生能有這般膽氣,他倒是挺喜歡的,就是這長相偏了硬朗點,不如何對他的胃口。
單寧帶著點輕佻的目光繞著甄微打量,甄微臉色有點發青。
但單寧男女通吃、葷素不忌的惡名在外,甄微倒是早有心裡準備,隻忍著那股惡心,屈膝跪地,緩緩地衝著單寧磕了三個頭,因為手臂被反綁無法撐地,他額頭重重地撞在地麵上,鮮血從眉心流了下來。
三磕終了,他肩背繃得筆直,仰頭直視單寧,一字一句道:“城內百姓無辜,隻求將軍放他們一條生路。”明明跪著,卻好似俯視一般。
單寧低頭看他,眉毛一挑,笑道:“好說、好說……”
第二個“說”字落下同時,他倏地抬腳踹了過去,甄微被生生地踹了出去幾丈之遠。
不遠處,登時響起一道帶著哭腔的女聲“甄郎”,卻沒有下文了,想必是被人捂住了嘴。
單寧不緊不慢地往前走了幾步,一腳踩在甄微的胸前,把正起身的甄微又踩了回去,腳底使勁兒在上碾了幾下,旋即才抬頭,往方才發聲的地方看。
一旁的親兵會意,登時衝過去,去尋那個方才哭叫出聲女人。
單寧則低著頭衝著甄微笑得惡劣,“老子這段時日走後門走得膩歪了,想找個娘們兒樂嗬樂嗬。甄郡守竟然這麼愛、民、如、子,不若叫你夫人來伺候伺候……伺候得舒爽了,老子就按你說的辦……饒了這一城百姓……”
“一個娘們兒換這麼些人命,你說是不是合算得很啊?”他說著,又抬腳往前,踢了踢甄微的臉。
甄微知曉單寧不是好應付的人,本已做足了準備,卻不想還是被他激得渾身發抖,眼中的憤恨遮都遮不住。
素娘被從人群中拉了出來,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開了押著她的那士卒,哭叫著撲倒了甄微身上,隻是還未說一句話,就被卻被單寧扯著手臂拉起來。
她被扯得隻腳尖墊地,直麵這個煞神,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抖了一陣兒,反倒冷靜了下來,竟正麵朝他狠狠地啐了一口。
單寧本還帶著些興致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抹了一下臉,把素娘往旁邊狠狠地一摔,就他這力道,素娘要是摔得實了,得去了半條命去。
甄微目眥儘裂,連滾帶爬地往素娘處跑,卻是來不及了。
單寧向來喜歡這種戲碼,不覺眯著眼睛準備欣賞甄微的表情——孰成想預料中的痛苦絕望沒有出現,反倒似鬆了口氣。
顯然是那女人被人接了住。
單寧冷著臉轉頭,想去看到底是誰救了那不知好歹的女人——
但當他看清楚後,卻整個人一個激靈,定定地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