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情妾意?他倒要看看趙旭身上那層羊皮能披多久?
*
而被獨自留在房中的梁玥,怔怔地發了會兒呆,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斑斑駁駁的痕跡,方才那惡心的感覺又犯了上來,她踉蹌著下了床,走到那浴桶旁。想到方才單寧坐再裡麵過,她也不欲進去,隻用手鞠著水,潑到身上,一點點地搓洗著……水放了這麼久,早就涼下來,梁玥又是這麼站在外麵鞠著水洗,更是格外的冷。
左半扇門被趙旭進來的時候踹了倒,這會兒也關不上,涼風從門進來,繞過屏風,在梁玥身上激起一顆顆細小的疙瘩,冷得她打起了哆嗦——
……真冷啊。
梁玥默默地這麼念了一句,有什麼更熱些的東西滴到了手背上,旋即就和那水珠混雜在一起,尋不見蹤跡。
梁玥沒折騰許久,洗得差不多了,就擦了擦乾,她原本的衣裳或濕或碎的,早就不能穿了,隻在房內找個件原主人的衣裳暫套了上。
床.上的被褥早就因為她方才在上麵那一陣蹭浸了濕,梁玥又折騰著換了被褥,這才重新躺了上。
她以為自己應當很難入睡了,畢竟這一整日發生的事兒實在太多,但意外的,她人方一沾上床,就沉沉睡去。
*
天色漸明,一整夜的折騰過去,方易主的臨水城又歸了原主,昨日的種種就恍如一場夢境。
趙旭一身血腥味地從牢裡出來,忙碌了整個下半夜的甄微正迎上他,有些混沌的腦子慢了半拍,湊近了才想起來拱手行禮,“下官見過大將軍。”
趙旭隨意擺了擺手,似是想起什麼,提醒了他一句,“死了。”
——誰?誰死了?
甄微不及問,眼前的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動了動有點遲緩的腦子,這才想起趙旭昨夜是去審問單寧和那位侯姓的內應了。
不過,這會兒城外的青州兵散了去,臨水的水淹之危也是解了,確實不必留著單寧了,不過那位侯小公子……最好還是留著活口。
甄微疾步去了牢房,甫一進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和牢房裡原本的黴味兒混在一起,熏得人幾欲作嘔,甄微內往裡走了不多遠,就瞧見被綁在架子上的那“人”……不、那是一具已經快沒有人形的屍首。
但隻看著就讓人心裡發冷,甄微不敢多瞧,連忙背過身去,就看見了正對著那牢房的侯小公子:他到沒怎麼上刑,雪白的囚衣上隻有零散的幾道鞭痕,但顯然是已經被嚇破了膽子。
甄微一看過去,他就整個人一個激靈,哆哆嗦嗦道:“我交代了、我都交代了,求求你殺了我罷……殺了我罷……”
甄微做郡守這麼久,也是審過不少犯人,隻人人都求的都是“饒命”,這侯小公子反倒是求死。
見甄微久久不答話,那侯小公子上下牙齒也不受控製地碰撞著,襠.下又淅淅瀝瀝地淌出些淡黃的液體,和腳下的水跡混在了一起。
甄微總算明白那點若有若無的腥臊味兒是哪來的了,他順著侯淩的視線轉了頭,看到一旁的桌案上的一份已經畫了押的供狀。
*
那邊,總算稍發泄下鬱氣的趙旭走了出去,他本想直接去找梁玥,但腦中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單寧那句“她怕”。
趙旭低了低頭,就看見自己一身乾涸發黑的血跡,他不由腳步一頓,隨意找了個門戶大開的空院子——昨夜那一場混亂,這般的院子隨處可見。
他大步走到井邊,徑自打了水往身上衝去,縱使如今盛夏,清晨時也帶了些涼意,井水又是冰冷,這般衝洗,若是換個身體弱的人來,怕是要止不住地打顫了。
不過,趙旭顯然跟身體弱不沾邊,冰涼的井水從肩上澆過,反倒讓他清醒了幾分。
單寧瀕死前,那句囈語卻又在腦中回響——
“……咱們是一類人……”
他這話甚至帶著點笑,像是詛咒一般,盤桓不去。
鎧甲上的血跡被衝下,腳下這片地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
趙旭將手中的木桶狠狠地摔倒了一邊,桶身磕在石頭上,霎時四分五裂。
——去他娘的一類人,不過是個手下敗將!也敢這麼信口雌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