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弘文聽得手心發汗,他忍不住道:“即便……有了那柄邪劍,但他被您逼入鬼界也是死路一條!”
沒有魂鏡,鬼界有去無回,秦九輕若是進去,也相當於十二仙山再無此人。
淞陽子目露厲色:“我逼的?”
井弘文不敢出聲。
淞陽子道:“他是巴不得潛去鬼界!”
井弘文謹慎道:“可他出不來……”
淞陽子:“我們也進不去!”
井弘文心中明白,更加不敢多說——
秦九輕此舉,看似走投無路入鬼界,其實是險中求勝。
他隻要還在十二仙山,必定是死路一條。雖然進了鬼界可能有去無回,但唯有活著,才有未來。
萬一真讓他突破封界大陣,殺回十二仙山。
井弘文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手心儘是冷汗。
淞陽子煩躁道:“你若有他三分能耐,為師何必受此磨難!”
井弘文唯唯諾諾:“是徒兒無能,是徒兒拖累了師父。”
淞陽子拂袖離開。
天虞山不是一座山峰,而是連綿百裡的群山。
其中最高的那一座,是聳立雲端遙不可及的攬月峰。
觸星空,攬明月,知天下。
攬月峰是天虞門的首峰。
名義上天虞門的掌座是月知,真正掌權的卻是君上暝。
所以這座如月宮般華美精致的攬月殿,屬於君上暝。
淞陽子徒步走上白玉鋪成的階梯,心中全是不安,他恐懼即將見到的人,畏懼那位如謫仙般溫潤靜美的上暝真人。
世間有月知,亦有君上暝。
一個為天下大義傾付一身,一個為一己私利葬送蒼生。
淞陽子深吸口氣,邁過晶瑩透亮的冷玉門檻,腳掌落在那光滑如鏡的地麵時……心不受控製地顫了顫。
光潔如月華,汙穢如血泥。
截然相反又詭異相似。
淞陽子拱手行禮:“屬下辦事不利,請尊上降罪!”
他不敢抬頭,也無需抬頭,高座之上的男人數百年如一日。
永遠是一襲堪比明月的霜色長袍,永遠是如霜似雪的純淨銀發,永遠是溫和靜美的絕世麵龐,他的聲音也像空中皎月般清冷剔透:“魂鏡破了。”
如此輕緩的聲音,淞陽子卻頭皮發麻:“是屬下無能!”
君上暝抬手,柔軟如雲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光亮瑩白的小臂,他手臂白皙,手腕纖薄,手指細長如一根根掛在屋簷的冰淩,隻見他指間有半塊玄色玉牌:“輕兒去了鬼界?”
淞陽子撲通一聲跪了個結實,他額間冷汗直流,聲音顫抖:“屬下這就去鬼界斬殺孽徒!”
明知鬼界有去無回,他卻不得不請命前往:秦九輕活著,魂鏡破了,赤緹果杳無蹤跡……這都是他犯的錯。
君上暝的手段,他比誰都清楚。
與其等他懲罰,不如自行領罰!
誰知君上暝竟勾了下淡色的唇:“天虞山怎能沒有淞陽長老?”
淞陽子心一跳。
君上暝看著他:“兩百年修為重鑄魂鏡,淞陽長老能做到嗎?”
淞陽子倒吸口氣。
君上暝:“嗯?”
淞陽子咬牙道:“屬下明白。”
君上暝:“多久。”
淞陽子額間冷汗滾落:“一年。”
君上暝:“六個月。”
淞陽子明知難為,卻不敢拒絕,他隻能低聲應道:“屬下……定不辱命。”
*
白小穀直到進入鬼界還心有餘悸。
太冒險,太衝動了,他一個小小精怪竟如此膽大包天,想必參須真人知曉了也會以他為榮。
秦九輕也會吧,他為了他,離粉身碎骨隻差咫尺!
小白骨拍拍胸骨,平複情緒:“九寂?”
他顧不上打量鬼界如何,先找九大寂。鬼界異常凶險,他們要相依相偎,弱雞加弱雞沒準能頂……頂百分之一個秦九輕呢!
他一轉身,看到了身邊的睡美人。
啊不,是睡大寂。
怎麼又暈了,九大寂怎麼這般嬌弱!
白小穀鬆了口氣,剛想看看他情況,意外發現他手腕處有一串東西滑落。
白靈靈、透亮亮、瑩潤潤。
不是他的指骨又是什麼!
這三十九根指骨不是被秦九輕吃了嗎?怎又掛在他手腕上了?
白小穀好奇地伸手去碰,指尖剛對上那串骨鏈,一股要命的酥麻傳遍他全身,緊接著是一陣陣強烈的戰栗感,他頭腦幾乎無力思考,隻感覺力氣在不斷流失……
秦九輕剛有意識,聽到的就是一連聲的綿軟哀求:“太快……太快了,受不住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