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輕認得他,知道他是青塘村的村長,名喚魏莊,也知道他發間彆著的那朵好大好大的粉桃花是他的伴侶。
村長鼓著好大的勇氣出屋的,沒辦法,他好歹是一村之長,又是村中最威武的男人,他不出來誰出來?
哪怕妻子嚶嚶嚶得直流眼淚,他也得出來看看。
男人,得有擔當。
村長,是有責任的。
魏莊開口便是:“外鄉人,你們趕緊離開吧,青塘村十分危險,我們實在無力招待外人。”
秦九輕問道:“不知是何事如此危險?”
魏莊滿臉橫肉白了白,好大個漢子因為害怕而顯得有點弱小無助:“那東西太可怕了,我們是躲不掉了,你們趕緊走,還能保下一命。”
他根本不敢說出鬼將二字,仿佛說一說,那鬼將就能聽到,就會來青塘村把他們全吃掉。
秦九輕想了下,道:“我們一家人離了故土,想來青塘村安家……”說著他拎出小骨頭,讓小家夥變大。
白小穀膽小怕生,又聽聞壯漢說有很可怕的東西,一變大就掛到秦九寂肩膀上,瑟瑟骨抖。
魏莊一看就懂了。
青塘村是人妖混居之地,收留的皆是這般家庭。
人在俗世,妖在妖山。
唯有這小小的青塘村,全是人和精怪組建的家庭。
這一家四口想必是在俗世沒法生活,又去不到妖山,所以投奔青塘村。若是平常,魏莊一定會安排村民們夾道歡迎,可如今……
魏莊歎息道:“不是我們不歡迎你們,實在是青塘村凶險,你們哪怕住下也是難逃……”他說著,又道:“我們是無處可去的,哪怕那東西衝進來,我們也隻能抵死頑抗。”
秦九輕道:“我們也無處可去。”
這七個字讓魏莊愣了愣。
秦九輕抱著小骨頭,道:“他很怕人,彆的地方都不適合。”
魏莊看看那晶瑩剔透的白骨精,想想自己妻子當年的顛沛流離,心中酸軟:“你是個情深義重的。”
秦九輕垂眸,拍了拍小骨頭,給他些安全感。
魏莊一咬牙,又問他們:“那東西可能會把全村人吃了,你們不怕嗎?”
秦九輕並不覺得有什麼東西能吃了他們。
他搖搖頭。
魏莊:“那東西來了,你們可願與青塘村共進退。”
秦九輕:“可以。”
倒也不必共進退,大家後退躲好就行。
話至此,魏莊感動得不要不要的:“兄弟,我敬你是條漢子!”
也是可憐見的,想必這一家人在俗世中受儘冷眼和排擠,實在是無處安家,才千裡迢迢來到青塘村,哪怕明知危險也想搏上一搏。
也是,這小白骨雖生得雪白可愛,但對於普通凡人來說,是最難接受的一款精怪。
骨精這類精怪大多沒什麼力量,還容易被驅使召喚,少不了被欺負。
眼前的年輕人雖生得過於招搖,但對心上骨倒是深情款款。
魏莊拍了幾下手,各家各戶打開窗戶,一臉瑟瑟發抖地看過來。
魏莊道:“大家莫怕,那東西白日應該不會過來,大家不如出來擺個宴席,歡迎新鄰居!”
擺宴席……歡迎會……
嗚嗚嗚……死前狂歡嗎……
魏莊也是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相當大方道:“你們以後就住在這吧,這是我為我未來兒子準備的婚房。”華麗麗的一個大樹屋,他足足建了十年,可惜他兒子還沒出生,他這個當爹的就要死了。
秦九輕頓了下,他記得十年後魏莊也還沒生下孩子。
秦詠不知實情,忙道:“這不合適,您兒子……”
魏莊擺擺手:“沒事,若是能過了此劫,我再給我兒子建個更大的!”
恭敬不如從命,秦詠和許氏也沒再推脫。
所謂的歡迎會,不如叫哭哭會。
因為害怕而變回本體的村民不再少數,討論的話題也離不開那東西,一個個的都是又怕又慫,偏偏死都不肯離開青塘村。
隻聽一隻蜂子――蜜蜂精――膽戰心驚道:“你們來的時候可有路過那道觀?”
秦詠一愣:何止路過,還住了一宿。
蜂子繼續道:“那道觀的道士全被那東西吃了!”
秦詠&許氏&秦九輕:“………………”
隱約間好像知道了什麼。
唯有小白骨,什麼都不懂的小白骨,嚇得躲進秦九輕懷裡,抖得惹人心疼。慫慫的青塘村村民對於同樣慫慫的小白骨極有好感,忙安慰他:“彆怕彆怕,人總有一死,大家死在一起也不寂寞。”
“哦,你不是人,但你更不要怕了,你死過一回了。”
“說起來骨頭死了會變成什麼?”
“怕不是骨粉……”
“等等,那東西會吃骨頭嗎?”
“吃!!它滿口利齒,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小白骨:“!!!”
骨粉、吃骨,還不吐骨頭。
嚇死骨了!
秦九輕忍不住開口:“那個東西……”彆是個厲鬼吧。
他話沒說完,忽然有一個小草精跑了進來,他個頭不大,跑得飛快,一溜煙就蹲到了一個人的頭頂,那人頭上有點綠,倒也不著惱:“草!草你可算回來了草!爹爹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草!”
秦詠&許氏:“……”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但是又不太好說……
那小草昨夜躲在道觀中,看到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揪著爹爹的頭發,激動道:“鬼將被殺掉了!鬼將被一個女仙人給殺掉了,那女仙人可美了,穿了一身白衣裙,腰身不盈一握,膚白貌美且溫柔,她……她一回頭就殺了那鬼將……”
小草精一邊嚎著,一邊轉頭看到了許氏。
小草精:“!!!”
撲通一下,小草精滑跪到許氏麵前,童音裡全是崇拜與敬仰:“女仙人!”
村民們:“???”
緊接著一群人看向許氏,目露震驚,這竟然是斬殺鬼將的女仙人。
許氏:“………………………………”
她不是,她沒有,她當時也是害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