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從肩胛骨直直撕裂到後腰,向外翻裂的血肉幾乎要把骨頭給暴露出來。
想到師兄竟是頂著這般劇痛和他們一起走出七絕塔。
白小穀便心如刀絞。
還好還好。
他遇到了九大寂。
隻要他聽九大寂的話,主人一定能讓師父和師兄醒過來。
白小穀一句話沒說,可心裡話全飛到了秦九寂耳中。
秦九寂垂眸,冷冰冰的胸腔中竟湧出了些許熱氣。
難以形容,不可捉摸。
大概也不屬於自己。
是火狐狸的吧。
死了還被人這般惦記著。
倒是比漫無目的地長久活著,還令人歆羨。
白小穀仔細將要藥膏抹到了傷口上,秦九寂身體極輕地顫了顫。
白小穀察覺到了:“不痛不痛,骨給您吹吹。”
秦九寂:“……”
白小穀:“呼……呼……”
秦九寂原本痛得厲害,現在竟感覺到一陣麻癢,他厲聲道:“抹你的藥,本座不痛。”
難得秦九寂凶他,小骨頭還不怕,反而笑了笑:“您有點像我師兄,他受傷了也是打死不肯說痛。”
秦九寂揚眉。
白小穀不用他開口,瞬懂:“好嘛好嘛,是我師兄像您!”
秦九寂冷哼一聲。
白小穀笑眯眯的,又道:“痛的話,如果說出來就不會那麼痛了。怕痛不丟人的,師父說萬物有靈,靈才會怕痛,身體受傷了會痛,吃壞東西了會痛,睡不好覺了也會痛,一個人待久了還是會痛……”
他用這般空靈靈脆嫩嫩的聲音碎碎念,倒也不惹人煩。
秦九寂還真不覺得痛了。
魔不怕痛嗎。
不過是習慣了忍耐。
忍耐受傷,忍耐被驅逐,忍耐著無儘的孤獨。
秦九寂漫長的記憶中,似乎從沒人這樣溫和地對待他。
他誕生之時,魔域已逐漸凋亡。
十二仙山崛起,臣服於魔域的人族有了貪念。
他們不再畏懼魔族,不再信仰魔域,亦不再需要他真魔庇護。
在人心麵前,真魔算的了什麼。
需要時信他們是神。
不需要時罵他們是魔。
秦九寂因為被鎮壓在七絕塔,反倒成了世間最後的真魔。
囚籠成了守護。
萬年前關押他的人恐怕也沒想到這一層。
白小穀終於抹好了藥膏,他湊近了吹口熱氣:“吹一吹,痛痛飛……誒……”
嘩啦一聲,秦九寂拉上衣服,回頭盯他:“你以為本座多少歲了?”
白小穀:“嗯?”他沒跟上這腦回路。
秦九寂:“彆把我當三歲小孩。”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白小穀懂了,他彎著眼睛笑:“哪有您這麼不乖的三歲小孩。”秦九寂揚眉。
白小穀越來越不怕他了:“您雖然不乖,但是您……又強又大!”
男人嘛,總喜歡那麼幾個詞,什麼強啊大啊的。
骨懂。
秦九寂:“…………閉嘴。”
白小穀在自己嘴上比了下,示意關上了。
秦九寂:“……”
他怎麼給他捏了這麼薄嫩的一張嘴,顏色潤成這樣,他那時是想到了剝了皮的桃子嗎。
秦九寂彆開視線:“行了,你可以回去練習穿衣服了。”
白小穀看看那雙靴子,再想想褲子,隻覺腦瓜子生疼。
遇到不想學得‘功課’,拖延是本能。
白小穀盤腿坐床上,問秦九寂:“主人,您的身體在哪兒?”
秦九寂眼眸微沉。
白小穀道:“沒有身體很難過,骨知道。”他自己有了身體就見不得彆人沒身體,所以很擔心。
秦九寂冷聲道:“放心,本座不稀罕這破狐狸。”這火狐什麼資質,配得上他?
白小穀:“不是啦,骨不是擔心你搶了師兄的身體,骨是想知道您長什麼樣。”
秦九寂:“……”
白小穀想得頗為長遠:“骨以後要和您長長久久在一起,不知道您長什麼樣,萬一找不到您了怎麼辦。”
魂契可是生生世世呢。
白小穀越來越不討厭九大寂,也就越來越在意這生生世世的事了。
秦九寂心微熱,聲音不自覺放輕了些:“……本座的身體在天虞山。”
白小穀驚喜道:“那豈不是剛好順路!”
秦九寂:“……”
白小穀道:“咱們既可以找回師父的一魂,又可以找回您的身體,一箭……一箭什麼來著?”
秦九寂:“一箭雙雕。”
白小穀:“對對對,主人真聰明!”
秦九寂嫌棄道:“是你太笨了。”
白小穀相當樂觀:“師父說過笨點沒事,真誠好學就行。”
秦九寂:“………”
麋鹿精能教出個什麼好骨頭,無非是把他慣得一無是處。
白小穀嘮叨這麼一堆,眼看外頭天色越來越黑,又小聲道:“主人……”
秦九寂:“嗯。”
白小穀期期艾艾道:“骨今晚陪你睡好不好?”秦九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