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學校, 蘇恬找到江芸班主任, 對她說了這件事。
班主任大為震驚, 急忙打電話通知了江芸的監護人薑誌民。但薑誌民問明情況後,卻找借口推三阻四, 不願意去看江芸,班主任勸說無果後,也隻能無奈的歎氣。
蘇恬心裡對薑誌民的絕情歎為觀止, 那好歹是他的女兒, 出了這樣的事, 竟然連麵都不露。
她心裡多少能猜到一點,薑誌民那樣的人,肯定特彆愛麵子, 江芸得的又是那種病,想也知道,他是嫌棄江芸給他丟人了。
對這個才認了不久的女兒,薑誌民本就沒有多深的感情, 現在江芸這樣子, 他隻怕巴不得劃清界限了。
原書裡八麵玲瓏左右逢源的女主角,混到這個地步,蘇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因為這件事情很不光彩,不好宣揚出去, 所以最後就隻有蘇恬陪著江芸的班主任去醫院看了她。
江芸已經醒了過來,但整個人呆呆的,看到她們進來, 也隻抬頭看了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又漠然的轉過去。
她瘦得非常厲害,病號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臉頰凹陷下去,像是老了十歲不止。
“唉,作孽啊!”班主任眼眶泛紅,不住歎息,怎麼也沒想到一個月前還那麼鮮活的人,忽然就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據醫生說,她現在身體和心理都出了毛病,治愈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而且梅毒這種病,很容易複發,是非常麻煩的。
班主任很痛心,但無能為力,隻能挑好的話說,讓江芸好好養身體,她還這麼年輕,還有大把美好的未來,千萬不要放棄。
江芸隻是愣愣的躺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班主任還有事情,不能多待,安慰了她幾句,就準備離開了。
蘇恬注意到,彆的病床都有家人陪著,隻有江芸這裡,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
蘇恬搖了搖頭,也準備跟班主任一起離開。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江芸忽然出聲叫住了蘇恬:“蘇恬,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一會?”
蘇恬本不想答應,後來一想,估計她以後也不會再過來了,就點了頭。班主任又歎了口氣,先行離開了。
蘇恬沉默的走過去,凝視了她半晌,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江芸有些吃力的撐起身,行動遲緩如同一個老人,隻這一個動作,幾乎就耗費了她所有力氣。
她艱難的喘了幾口氣,靠在床頭,沒頭沒腦的說:“我變成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高興?”
蘇恬淡淡的看著她,平靜地說:“你想多了,你是好是壞,都跟我無關。”
江芸恍惚了一瞬,扯了扯嘴角,自嘲地道:“是啊,跟你無關,我現在連讓你嘲笑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笑的很難看,臉色青白,顴骨突出,哪還有半分昔日嬌俏的模樣。
“你就想跟我說這個嗎?”病房氣氛本就壓抑,江芸還在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蘇恬有點不耐煩,她不知道江芸的腦袋想的都是什麼,好像所有人都對不住她一眼。
察覺到她不耐煩,江芸沒再繼續,隻是一直盯著蘇恬看,直看的她毛骨悚然,按捺不住正要開口時,江芸出聲了:“你也是穿越者,對不對?”
蘇恬一怔,詫異的抬起頭,江芸的眼神很渾濁,看起來腦子應該也不是很清楚。
她這副樣子能不能徹底恢複是個問題,就算恢複了,彆人也不一定會相信她的話。
蘇恬猶豫了一下,點頭承認了。
江芸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咧了咧嘴,像是哭又像是笑,喃喃道:“果然是這樣,女配蘇恬那麼蠢,怎麼可能會突然像換了個人一樣,除非是被人穿了,嗬嗬,我早該想到,早該想到的……”
她反反複複重複這句話,像祥林嫂一樣,好像確認了能改變什麼結果一樣,可事實是,什麼也改變不了。
蘇恬不理會她發瘋,她現在心裡有點微妙,雖然早有猜測,並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確定江芸是穿越過來的,但親耳聽到她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她剛才說“也”,已經證明了她的身份。
說起來,其實她們倆都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卻因為種種原因,一起穿進了同一本書。
兩人一直處於敵對的位置,蘇恬並不打算跟她和解,不過她想了解一些事情,江芸應該能給她答案。
“你是怎麼穿過來的?”沉吟了一會,蘇恬開門見山。
江芸也沒打算瞞著,這個秘密在她心裡埋得時間太長了,快把她憋瘋,一直沒人能傾訴,因為沒人會相信她的話,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同樣經曆的人,就原原本本全說了出來。
“這個世界其實是虛構的,是我寫的一本書裡的世界,我是原作者,可是在寫大結局的時候突然暈過去了,醒過來就到這個世界了,至於為什麼我會來這裡,我也搞不明白。”
這下,蘇恬是真的詫異了,沒想到江芸竟是原書的作者!
怪不得她對書中人物那麼熟悉,但這樣一來的話,她不是就有很大的優勢?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那麼慘。
懷著滿腔的疑惑,蘇恬問出了這個問題。
江芸苦笑,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居然在自己寫的書裡混成了這副模樣。
她眼神恍惚了一瞬,呢喃道:“我以為我是主角,而且洞悉了書中的劇情,就擁有了彆人無法企及的優勢,可以為所欲為,做什麼都不會出錯。然而,現在我才知道了,並不是這樣,這書的走向也是會改變的,而主角也不是萬能的。”
原來,那天她把雲蓉扔給小混混後,還是不放心,就起了個大早去歌舞廳看情況,順便敲打敲打小混混一番,免得他口無遮擋泄露出去。
但人還沒到歌舞廳,本該關在牢裡的周亮突然竄了出來,她沒有直接經曆過原主經曆的事情,所以對周亮沒什麼警惕心,甚至不認識他。
而越獄出來的周亮,整個人心理十分扭曲,心裡充滿了對這個社會的恨意,對害他入獄的江芸更是恨之入骨,幾乎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就把她打暈劫持走了。
那之後,她就被關到了那間破屋子裡,周亮把她當成了免費妓-女,肆意糟蹋,心高氣傲的江芸哪裡能忍受的了,她拚命反抗,想儘辦法逃跑,終於惹怒了周亮,換來一頓毒打,她哭喊慘叫求饒,周亮都不為所動,反而越發興奮,他喜歡看到江芸在他手底下瑟瑟發抖的感覺,於是就開始變本加厲的折磨她。
周亮怕她逃跑,還把她綁在床上,不給她衣服穿,江芸失去了自由,過得生不如死。
周亮自己糟蹋她還不算,還叫人過來一起玩。那附近住了許多不務正業的人,周亮放出消息就給很少的錢就可以玩她,於是每天都有許多人上門。那些人強迫她的時候,周亮就在一邊看著,變態至極,江芸幾次被折騰得差點死去,偏偏又沒死成,她想自儘,又沒有勇氣,隻能像條狗一樣的活著。
然而老天爺覺得她還不夠慘,那些與她發生關係的人當中,有人患有性病,她因此也染上了梅毒。江芸恨的發瘋,精神漸漸崩潰,神誌不清的時候,她甚至拿頭去床板,讓周亮看到,又是一頓好打,拽著她的頭發罵她是賤人,如果她死了,就把她赤身**的丟到外麵去,讓所有人都看看。她連死都死不了,隻能天天生不如死的或者。
江芸說的顛三倒四,斷斷續續,又哭又笑,狀若瘋狂。
蘇恬聽得心驚膽跳,江芸固然不是什麼好人,周亮卻是真的畜生,沒有乾過一件人事,沒想到一個人心理扭曲後,竟然能變成得這麼可怕。
但仔細想想,江芸對雲蓉做的事情,又何嘗不是惡毒至極,如果讓她的計劃得逞了,雲蓉也不是要被逼上絕路的麼?
如今這樣,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他為什麼要那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麼,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江芸又開始發瘋了,麵目猙獰的嚷嚷著。
蘇恬耐著性子安撫了她幾句,江芸慢慢平靜下來,轉眸看到她在旁邊,忽然瘋狂的大笑起來,笑容十分詭異。
“蘇恬,周亮馬上就要來了,你也會被他帶走,變得跟我一樣,嗬嗬。”
蘇恬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江芸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歪著頭,跟她說:“因為我告訴了周亮你在明德啊,還告訴他你家的店在哪裡,他很快就會去明德找你的。”
蘇恬後背竄起一股寒意,咬牙切齒道:“是你告訴周亮的?江芸,你的心真是黑透了,沒救了。”
之前她還奇怪,周亮怎麼會知道她家在哪裡,原來這一切都是江芸在背後搗鬼。
江芸卻似毫不在意她的說道:“他問我你在哪兒,我就告訴了他。你知道嗎,他知道你的下落後,那天少折騰了我一次呢。”
蘇恬冷漠地看著她。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可能因此而被你害死。”
江芸無辜道:“那不關我的事啊,我好難受,我巴不得他快點找到你,好給我分擔一下。憑什麼隻有我一個人受罪,你卻活得逍遙開心?”
蘇恬滿臉都是不可思議,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你希望他找到我?”
“沒錯,可惜周亮就是個廢物,明知道你在明德,卻連個人也抓不到。還說什麼你身邊時刻有人,哦對了,就是楚澤濤,他在明德蹲點了好多天,你們同進同出,他下不了手,否則說不定,咱們真的能在那個房子裡見麵呢。”
蘇恬終於知道,為什麼那段時間她老覺得有人在看著她了。那人就是周亮,他一直在找機會下手,礙於身邊有人,所以才遲遲沒有動。直到昨天,她去店裡送飯落單,周亮才按捺不住的出了手,但不巧又遇到了馮起雲。
若不是馮起雲突然出現救了她,蘇恬恐怕真的就要被關在那個破房子裡,跟江芸為伍了。
她不敢多想,後怕不已,同時心底深處又湧起一股巨大的怒火。
江芸,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悔改,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甚至都還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她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在差點害了彆人之後?
江芸那張臉讓她窒息,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隻是,還有些話她有必要跟江芸說清楚。
蘇恬一字一頓:“江芸,其實你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一點都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