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長燈明的眼皮微微搭下來,精神有點不濟。
他想了一夜薛慈的事。
周邊寂靜不聞蟬鳴,除了他,恐怕沒人還醒著了。長燈明輾轉幾下,忽然從床上跳了起來,摸著黑去了醫療室。
他知道薛慈在那裡治眼睛。
原本在醫療室中,是有幾個老師要給薛慈守夜的,方便觀察傷勢。
但薛慈實在不習慣有人陪在床邊,便強烈抗議。老師們反倒像心裡塞了滿罐的蜜般,覺得薛慈貼心又乖。
最後妥協下,守著的隻有一名醫療老師。正巧,這名醫療老師剛出去洗漱,準備清醒些,隻這麼會的空檔,便讓長燈明溜進來了。
醫療室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
長燈明一邊罵罵咧咧,怎麼這麼不注重安全,一邊趁著這個便利溜了進去。
薛慈是真的困了,小孩子的身體精神沒那麼好,昨天折騰到半夜,再警惕也抵抗不住生理上的困倦。長燈明動作又輕悄,他無聲無息地走到薛慈床邊,正看到沉睡的少年。
薛慈睡覺的樣子出乎預料的乖。
黑沉卷翹的睫羽垂下來,遮出一片細碎陰影,他細軟的發微微滑下,露出凝白的膚。薛慈抿著唇,不知在做什麼夢,連眉頭蹙起的模樣都很好看。
昏暗光芒中,長燈明幾乎挪不開眼睛。
他沒看過薛慈這樣的模樣,平時薛慈要麼惱怒要麼麵無表情,這樣乖巧又脆弱的時候,莫名戳中了他奇怪的萌點。
他想伸手去碰一碰薛慈看上去長而翹的睫毛,又想捏一把白皙臉頰,但目光到最後,不由地落在他那包裹著層疊白紗的左眼上。
昨天見到的那幕又浮現在眼前。
薛慈一定很疼……
長燈明伸出的手,又猝不及防收回來了。也在這時,薛慈的眼睫猛地顫了一下,向下壓了瞬間,一下睜開了眼。
長燈明懵住了。
薛慈也懵住了。
任誰看到陌生人大半夜守在床邊,還靠得那麼近,恐怕都會懵住的。
但薛慈也不過怔了一瞬,在意識到對方是個小孩,而且是同為訓練營的小孩的時候,便回了神。
薛慈沒放鬆警惕,誰叫這群小孩也不是普通小孩,昨天還組織了一場暴力事件,純粹是和他立場相對的敵人。
所以薛慈的語氣不算很好,甚至顯得很凶惡地質問:“你來做什麼?”
在長燈明眼裡,他看見薛慈像是被嚇住的小動物,虛張聲勢地看著他,卻沒意識到自己臉頰微微鼓起的模樣,還顯得有點可愛。
長燈明緊盯著薛小少爺又白又軟的麵頰,拚命壓抑住了去捏一下的**,欲言又止:“薛慈,那個,我……”
薛慈看他吞吞吐吐,推己及人,一下猜出他的目的。
這小兔崽子是打算趁亂來給自己一黑拳報複下吧?
薛慈麵容冷下來。
他前世學習過一些體術防身,但是現在力氣太綿軟,反倒容易傷到自己。薛慈斟酌著要從哪個角度下手比較好壓製對方的時候,也看到長燈明的臉頰微紅起來。
這小孩還有點羞恥心麼。
薛慈詫異地想,被發現了還會臉紅。
不過敢來找事,就要準備好挨打。
薛慈半坐起身,脊背繃得很直,看上去隨意的姿勢卻有著極強的爆發力。他盯著麵前少年的站姿破綻,心想雖然麻煩點,但也不是不好撂倒……
長燈明聲音低了很多,含糊說了句什麼。薛慈當然沒聽清,挑眉準備讓他大點聲時,門外傳來值班老師的聲音,語調十分驚詫,“是誰?”
醫療老師很快便進來了,他跨過門打開燈,見到被驚醒的薛慈害怕地坐在床邊,眼角微紅的模樣;對比起明顯不懷好意、半夜溜進醫療室,平日便為非作歹的小霸王長燈明,心中一下便天平失衡,推出事情始末後臉板起來,看上去相當嚴肅惱火。
“長燈明,”醫療老師點了他的名,“現在還在訓練營,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不準欺負同學。”
長燈明一下被堵回去,在老師懷疑目光下,可以說是又氣又惱,也不想在他麵前解釋自己是來對薛慈道歉的了……多丟臉啊。
他神色輕佻不屑,看上去很拽又不甘願地“噢”了聲,根本沒把老師放眼底的神情,一下轉身走出去,不經意還撞了醫療老師一下。
長燈明年紀不過十歲,卻比同齡人要生的高很多,力氣也大,竟然撞的那老師一個趔趄。
醫療老師抬了抬眼鏡,氣得不輕,但相比而言,還是更擔心如今躺在床上的薛慈。
他溫聲安慰道:“薛慈你放心,老師會保護好你的。”
因為老師來了,臨時被按下鬥毆念頭的薛慈無辜地眨了眨眼。
他想到剛才老師叫的名字,又覺得長燈明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
雖然同屬於訓練營的成員,熟悉名字是很正常的事。
隻是有一點很奇怪,世家中“長”這個姓頗為稀有,估計是瀘京那邊的長家。但在薛慈印象裡,他記得重生前,長家這代的小少爺裡,並沒有叫長燈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