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迎新時刻,各個窗口的人都頗多。
薛慈因為流感而戴著藍色口罩,被淹沒在人群裡。他身邊沒帶行李,排隊還算是輕鬆的,有一下沒一下地低頭刷著手機屏幕。
薛慈身量在北方男生裡並不算太突出,但因為人瘦削修長,比例又好,視覺上顯得很高。他皮膚又如雪一般是冷白色的,那雙手甚至白的晃眼,在人群裡就顯得很出挑了。
來采訪新生的記者社學長一眼便看見在人群中排隊的那位顯眼新生,見他又沒行李,算很方便被采訪的人群,便笑嘻嘻上前提問:“那位學弟,欸,就是玩手機那位——”
薛慈被叫住,抬了抬眼,把手機放回口袋,也沒解釋不是在玩手機而是在看PDL最新流出的題目分析,靜靜看著來人。
學長走近了,都架上攝影機和話筒,看到薛慈的第一時間還是愣了下。
藍色又形製普通的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臉,偏偏還不減風姿,那雙露出的眼睛生得極為漂亮,睜斂都是風情,看得出應該長相不俗。學長一邊哀嚎,這屆新生的質量也太好了,學妹肯定沒他們份,校草人選又要換人了之類亂七八糟的腦補內容時,麵上還是十分冷靜含蓄地笑著問他:“可以采訪你幾個問題嗎?”
薛慈很安靜地點了點頭。
學長問的就是很普遍的新生采訪問題,比如第一天來華大的感覺,和一些相當常規的套話:“同學認為華大的表演係有什麼特殊優勢呢?”
這麼好看的學生,當然是表演係的了。
學長理所當然地想。
不過華大的表演係雖然很不錯,但其實還是比不上隔壁的京影與華影專業,分又高,也不知道為什麼新生挑了這,按照新生的外貌條件,科裡紅應該不成問題吧。
薛慈頓了一下,非常流暢地將華大招生簡介裡關於表演係的優勢挑揀了一下說出,他語句清晰邏輯分明,聲音還怪好聽,采訪的學長都要被他說服了,笑著道:“怪不得同學報名了我們華大表演係。”
薛慈:“……”
他頓了頓,還是很平靜地說道:“我報考的是芯片係。”
學長:“……”
薛慈:“?”
學長猛地睜大了眼,很震驚:“你不是表演係的嗎!”
薛慈無言搖頭,奇怪地道:“學長是不是認錯了人?”
“……認錯了。”
采訪學長這才想起,是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根本沒問人錄取的什麼係。尷尬的腳趾扣地同時,連忙轉移話題,倉促又問了幾個問題,才帶人扛著攝像機離開。
等走了才又開始後悔,這可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活的芯片係學生。
作為地位極其特殊的“冷門”專業,芯片係的學生都不是一般人,堪稱神出鬼沒,在校內很難見到。但是再想回頭采訪,卻發現那個新生已經不見了。
這份新生采訪後來發上校園網站,不知為何瀏覽量還出奇的高。不少人都向那名采訪的學長打聽——這個新生是誰?我要知道他全部的資料!
在得知采訪學長根本也沒留一下聯係方式後,忍不住長歎一聲發出感慨。
“學長,我相信你是個百分百純直男了。”
采訪學長:“??”
·
薛慈辦完新生報道手續後便出了華大。
他不住校,買的公寓離華大也並不算遠,隻是因為在校內逛了一圈,快回公寓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薛慈去的偏門等司機,附近的學子並不多,燈光也有些昏暗。薛慈將之前做到一半的PDL題目解開,正好看到薛浮給自己發的消息。
“阿慈,子公司副業轉到了京市,我在向父親申請調崗。雖然目前沒同意,但是半年內就可以實現。到時候你負責帶哥哥熟悉京市好不好?”
薛浮的語氣很溫和,幾乎帶著請求意味。
薛慈下意識想到前世,薛家的業務是不是有轉向京市——回憶未果,他對公司事宜一向不大關注,也輪不到他來關注。
想不起來索性就不想了,薛慈還是給薛浮回了消息。
“可以。”
他哥哥發來一個微笑表情,很體貼地表示阿慈繼續忙,今天開學,注意休息,不要疲累。
薛父也發了消息過來,倒還是和上次一樣的話:薛慈現在住的公寓麵積太小,安保設施也不算太高,他在京市買了交通便利的彆墅,寫的是薛慈的名字,讓小兒子儘快搬過去——可惜被薛慈婉(毫不留情)拒了。
薛慈覺得他現在住的公寓還算不錯,更重要的是,這是他自己用獎金買下來的,也足夠方便。
簡單交流完後,來接薛慈的司機也到了。薛慈正準備上車,卻發覺身旁經過一個神情恍惚的女孩子,似乎沒注意到馬路,神思不屬地直衝衝便往前走——
哪怕車已經停下,沒有危險,薛慈還是伸手拉了她一下,讓她回神。
女孩也愣住,似乎猛地才清醒過來,發現在馬路上發呆是件多麼危險的事。她腳步停下,連忙對拉住她、又已經鬆開手的少年說道:“謝謝謝謝,不好意思……”她頓了一下,見到薛慈那異於常人雪白的膚色,又見到一雙熟悉的眼,居然刹那間福至心靈,小心翼翼問道:“是薛慈師兄嗎?”
薛慈也在拉住她的時候,才注意到這是熟人。
薛慈是方老最後一名弟子,但方教授後麵還帶過一些學生,眼前女孩子就是曾跟著方老在實驗室學習的華大研究生之一。雖年齡上更長,但從輩分和關係上來看,這才叫薛慈師兄。
薛慈記得她的名字,是位很勤勉的學生,叫燕蔓蔓。他微微垂眸,態度和緩:“不是在實驗室,就不用叫師兄了。”
“禮貌還是要的,薛慈師兄叫我小燕就行。”她渾不在乎地笑道。
出於同門,薛慈便讓司機順路送她一程。
燕蔓蔓看上去十分疲累,精神又有點不濟,沒有推拒。她看著十分紳士幫她打開車門,又坐在前座的薛慈,覺得這位很少見麵、素有天才之名的師兄好像並沒有傳說中那麼難以接近。
等到了燕蔓蔓的目的地,是一家京市出名的飯店,薛慈順便又開門送她下來。
少年戴著口罩,眉眼卻是不被削減分毫的漂亮。路邊燈柱的暖光描繪著他的發絲,從背麵而來,像是鑲嵌著金光一般,燕蔓蔓下了車,眼前一晃,突然被這一刻的氛圍烘托呆了,心中本便滿溢的酸楚和壓力被瘋狂擠壓出來,她微微一眨眼,忽然便落了兩滴淚下來。
薛慈怔住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不大會哄人,尤其是哄女孩子,就隻遞了張紙過去。燕蔓蔓接了,卻是越哭越凶。
她看著還在身邊沒走的師兄,心道自己已經夠丟臉了,也不在乎更丟臉一些,自暴自棄又抽抽噎噎地道:“師、師兄,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冒昧,但是……但是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大家都是同門,薛慈微微頓了一下,問她出了什麼事。
其實薛慈想的可能是燕蔓蔓家中出了什麼事,經濟上有壓力,才這樣失魂落魄,而他出手幫一把不算什麼。
不過是他想岔了,真正讓燕蔓蔓難受的是另一件事,說來還很狗血。
她有個網戀四年的男朋友,被人撬走了,小三還和她挑釁來著。正好他們一圈的朋友約在今天線下見麵,燕蔓蔓不想丟人,謊稱自己有更優秀的新男友,結果那個“新男友”其實是偏幫小三的人,臨時放了她鴿子,嘲諷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搞得她孤身來赴洪門宴。
薛慈想了想,的確是怪侮辱人的事,不過——
他不解問道:“為什麼還要來?”
那群朋友裡好像沒有特彆偏幫燕蔓蔓的人,在薛慈看來,既然關係一般,根本沒有線下見麵的必要。
燕蔓蔓又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咬牙說道:“就是想來爭口氣。他們私下還罵我是醜逼loser,我就是想讓他們睜開那雙瞎眼,看看誰才是那隻癩.蛤/蟆!”
燕蔓蔓當然並不醜,平時為了做研究都是素顏,相貌也算得上清秀動人,今天略施薄妝便更顯得漂亮。她為人勤勉,又是華大芯片係尖子生,能入方老的門檻,能力當然也不會差,實在忍不下被說配不上渣男的這口氣。
燕蔓蔓此時便低聲請求道:“我一個人去還是有些虛,師兄,我知道我的請求有點過分,但……”
薛慈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和你去。”
倒不是因為其他,隻是燕蔓蔓孤身一人和網友線下見麵,那群網友又不算態度友善,現在天色又晚,實在不怎麼安全。
燕蔓蔓也就是提了一下,當真沒想到薛慈師兄居然這麼好說話,連忙感激地道:“謝謝師兄幫忙。”打開微信,重新確定了一下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