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塗藥(1 / 2)

我以為我是萬人嫌 諱疾 11017 字 9個月前

謝問寒黑沉沉的眼底, 平日的冷冽消融不見,有著一點催促般的惶急,和他先前冷淡矜持的形象有些不搭。

前座到後排的位置不算狹窄, 但謝問寒身量高, 腿長手長, 翻過來後空間頓時顯得促狹低窄許多,根本伸展不開手腳。他半蹲在薛慈眼前,捱得很近, 吐息似乎都要落在薛慈的膝蓋上。

當然不至於是受傷這麼嚴重。

薛慈剛準備回答“沒事”, 便撞進謝問寒的眼底, 無比專注認真地凝望著他。

——他一幅不問清不罷休的模樣。

黑沉卷翹的羽睫微顫了顫。薛慈大概停頓幾秒,鬼使神差地解釋了一遍。

不過是後台出的意外, 有倒塌迸濺的零件砸到了他背上。

零件體量的確很小,薛慈當時也隻是疼了一下,便沒怎麼在意。

但等到演出開始, 被砸到的位置才遲鈍地開始回饋給不重視它的主人以痛覺來。不似被利器劃開皮膚的直接刺激, 而是緩慢返上來的鈍痛。薛慈不便靠在任何地方,以免讓那刺激更覺鮮明。

“不算受傷。”薛慈說,“隻是有點疼。”

薛慈解釋完畢, 微妙察覺到眼前的年輕人……

似乎更生氣了。

謝問寒說,“你應該有固定聘用的私人醫生吧?”

“叫他過來。”謝問寒心平氣和地商量,“或者你不介意的話, 我也可以喊我熟識的醫生過來診斷。”

兩人間大概沉默對峙了幾秒。在麻煩彆人和麻煩自家醫生之間, 還是薛慈先打了電話, 通知完家庭醫生臨時加班, 然後目光重新放在謝問寒身上, 似乎對他的印象有些改變。

薛慈遲疑地道:“……那麼, 晚安?”

方才的些微生氣似乎隻是錯覺,謝問寒又變成禮貌知分寸的模樣。他微微點頭詢問:“醫生過來還要一些時間——你介意我看一下傷口,然後幫你上一點藥嗎?”

謝問寒率先打開了車艙內的某處儲物設備,薛慈有點意外地看到了很多常用的求生工具,這輛車似乎被幅度不小地改裝過,擁有許多便捷功能。

而放在儲物設備最內層的就是一劑外傷藥膏和乾淨收納的棉簽。謝問寒把藥膏遞過來,示意薛慈檢查其中絕無手腳,然後目光落在薛慈身上,有些許征求意味。

被砸傷的地方在背脊處蝴蝶骨往下,雖然有些不便夠到,但隻要回去對著落地鏡,上藥似乎也不是難事。

本可以拒絕的薛慈在碰到藥膏的時候,注意到被捏得有些溫熱的邊角,微微頓了一下。

謝問寒靠得似乎太近了,眼底的意味也太鮮明,像是被拒絕後就會露出極為失落的神色。麵對這個曾經在自己麵前意外展現過最狼狽脆弱的一麵的少年,薛慈似乎總有些多餘的耐心和柔軟,像對待當年那個少年一樣沒有變化。

黑沉的睫垂落下去。

“好的。”薛慈說,“謝謝你。”

在說出口的瞬間,薛慈有些遲疑。他想重新改口,以便不增加更多的麻煩。但這時候謝問寒的眼似乎都亮起來,唇邊不經意地透出點溫柔意味,似乎薛慈能接受他的幫助,對他而言是什麼天大的好事一般。

“這是我應該做的。”謝問寒說。

他相當有動力的在那瞬間回到駕駛台,又升起一層暗色的車窗,隔絕了全部視線的可能,車門鎖死,背後的兩排座椅□□作著平躺下去,形成一個足夠的空間來。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恐怕在瞬間就會疑心他們是要做什麼壞事。

車內燈打開,落下一層雪亮的光。車內一切也變得清晰可見起來,包括薛慈長而細密的眼睫,微抿起的殷紅的唇,還有撐在座椅上,蒼白清臒手腕上略微明顯的青色筋脈。

空調溫度被打高了一點。謝問寒的目光重新落在薛慈身上,有些遲疑地不知道該怎麼催促。

薛慈沒有動,略微考慮後輕聲提議:“要不要去我家?”

……那樣好像顯得更怪異了。

所以薛慈在下一瞬間又否決了這個想法:“……還是在車上就好了。”

謝問寒當然也不會提出去薛慈家中的要求,對他而言,進入薛慈的私密領地是相當親密的事,他從善如流地點頭:“好。”

薛慈背過了身去,開始解開襯衫。

謝問寒可以拿靈魂起誓,他雖心懷愛慕,但提出上藥的請求時卻沒有任何旖旎繾綣的心思念頭,也不至於思想齷齪到這種地步。

但他還是在看到薛慈站起身解開襯衫,微微掀開下麵衣角,露出一截細瘦腰身和雪白皮膚時,喉嚨非常不適宜地滾動了一下。

薛慈的腰際形成一個非常漂亮好看的弧度,整個人都似冰雪堆成,謝問寒隻在看了兩眼後,便很倉皇地閉上眼。並在不斷上躥的熱度中開始認真反省自己算不算是自討苦吃。

在短短一段時間中,薛慈平時規規整整穿在身上的襯衣已經被他很不規矩地掀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背部還有弧度漂亮的蝴蝶骨。

最開始的略微尷尬度過之後,現在的薛慈已經相當平靜,甚至開始想謝問寒為什麼不說話了。

“怎麼樣?”

閉著眼睛的謝問寒頭腦空白了片刻,才意識到薛慈是在問傷勢,他及時閉嘴,才沒有將舌尖的“很細”兩個字吐出去。

謝問寒睜開眼。

目光觸及的雪白背部上,有三處相當明顯的傷口。

薛小少爺顯然被養的身體過於嬌氣了點,他皮膚又白,稍微碰撞一下都能留下明顯的青痕,又何況是被高處跌落的零件砸中,放置了一天不管……以至於此時,那三處傷口微微泛青,暈開了一大片紅腫顏色,看上去相當的觸目驚心,像是受過虐待一般。

那一點綺念迅速地被另一種鋪天蓋地的情緒碾壓。謝問寒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微抿的唇角透露出點他此刻的心情糟糕,連扭開藥膏的手都略微有點顫抖。

他才想起來答薛慈的話。

“很嚴重。”

低鬱的聲線讓薛慈感知到一些此時謝問寒的不愉情緒。

即便心情相當惡劣,謝問寒將藥膏在棉簽上抹開,又觸及到薛慈的傷口處時,動作還是格外輕柔。

看不見後方,突然壓近的呼吸讓薛慈下意識退縮了一點,漂亮的脊背繃得筆直。

“彆動。”透明色的藥膏化在傷口上,謝問寒極力控製住顫抖的手,在說完那句話後,聲線又更低沉下去,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意味,“……很疼嗎?”

薛慈說,“不疼。”

但身體還是略微繃緊了些。

注意到這點的謝問寒心裡又被密密麻麻地戳了一下,腦海有點混亂。

上藥的過程很短暫,卻像消耗了謝問寒極大的精力。他確保每一處傷勢都被照料到後,薛慈便立即放下了襯衫,一顆一顆地係扣子,剛才捏著衣衫的指節都因為用力而略有一些泛白。

做完這一切,薛慈才轉過身,發現大概是因為車上位置實在狹窄,要找個可以容納的位置有些困難,謝問寒剛才是以半蹲又或是半跪的姿勢做完這一切的。薛慈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又道謝一次,緩了緩說道:“辛苦。”

“其實你不用做這樣的事。”

“舉手之勞。”謝問寒回道。

他到底沒有更直白地顯露出來。

因為是你,所以做什麼都很願意。

隻是……

謝問寒打開車門時,有彆於車內溫暖溫度的料峭涼風吹來,謝問寒低頭凝視著薛慈,語調很輕鬆隨意:“小少爺。”

“希望您能更看重一點自己的身體。”

他略微靠近,因為比薛慈身量要高出一個頭,還略微俯下了身。呼吸似乎要輕巧地擦過麵頰,但事實上謝問寒隻是非常克製、有分寸地停在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上,為薛小少爺扣上了第一粒扣子。

“要不然會讓人很擔憂。”

這是薛慈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

隻是第一次這麼說的人是薛浮,他以兄長的角度而言。那麼謝問寒呢,他又是以——

那瞬間薛慈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但謝問寒已經退開兩步,回到了車上。他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來,禮貌地告彆:“晚安。”

薛慈回答他:“晚安。”

道彆似乎就到這裡結束,也無需再添加更多黏膩的不舍。

薛慈向公寓走去,而沒注意到那輛車停在原地,直到很久後才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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