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未懸想提出的意見微微啞火,語氣依舊不算好,“噢?你確定薛家之前給你的錢,夠你這麼揮霍?”
養他和他媽七年,要消耗的金額太大了,就算對薛慈這樣從小錦衣玉食,能把金玉珠子當彈珠玩的小少爺而言,都是一筆要謹慎考慮才能拿出的金額了。而到時候薛慈哪怕反悔,薛未懸覺得自己都不好沒臉到去糾纏他。
薛慈看著在他麵前,滿臉彆扭的薛未懸,安撫他:“不是薛家的錢,是我賺的錢。”
薛未懸愣了一下。
一臉“小少爺你把我當傻子騙”的神色。
“之前給你的錢也是我賺的。”
“……”
“這是芯片技術的專利資金。”薛慈簡單解釋了一句,“你不用擔心這方麵問題。”
薛慈見薛未懸依舊滿臉魂遊天外,提議道:“如果你非要想些什麼才能安心的話,可以開始考慮準備入學哪個高中,準備報考哪所大學了。”
……這明明還是你想的比較遠吧!
薛未懸都有點無力的感覺,今天一天發生的事都有些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外。好像從昨天看見薛慈的時候,他既定的、灰暗無望的人生就發生了巨大的轉折變化,規律被衝碎的七零八亂,而他居然隻有一種想要順其自然接受的感覺。
對他這種性格的人而言,未免太可怕了。
甚至直到現在,薛未懸居然鬼使神差地順著薛慈的話去想了,他以後要上什麼大學、走上什麼人生……
“你……”
薛未懸的聲音很含糊,薛慈一時沒聽清,微偏過頭看向他。
薛未懸便又大聲了一點,幾乎像是氣急敗壞一樣問他:“你上的是什麼大學?”
薛慈說:“京市華大。”
就算是薛未懸這種早幾年沒接觸過學校生涯的人,也聽慣了以前老師念叨的華大。不會不清楚這是眾多名校之首的高等院校,全球學子的夢,分數線高到離譜,還要求學生通過特殊資質的考試。頓時臉都有些僵了,目光詭異地看向薛慈,像是在看什麼怪物一般。
不過薛未懸還是咬牙道:“我會考上華大的。”
薛慈麵對他,第一次露出了略微驚訝的神色。他很快收攏情緒,懶散地道:“好。”
“預祝你成功。”
最後薛慈離開的時候,當然還是薛未懸去送他一程。
倒不是情緒上會依依不舍。
薛未懸黑著臉踢開一個安全套盒子:“這裡不安全,你以後千萬不要一個人……不對,千萬不要再來這裡了。”
薛慈略微思考了一下:“說的也對。”
“你在準備就讀的高中附近租一套房吧。”薛慈誠懇地道,“這裡也不適合你再住下去。”
“你是要準備上華大的學生。”薛慈依舊用那樣平靜的語氣,篤定的甚至讓薛未懸都有些臉熱,“以往往來的那些人,都應該減少聯係了。”
還要換房子。
薛未懸臉色還是不太自然:“我知道了。”
等走出那一條狹窄又混亂的巷子,重新步入到洲城繁華的街道上。薛未懸打量了一下身後沒不知死活的人跟著,才對薛慈擺了擺手,轉身折返回去。
他走的很快,像是背後跟著吃人的妖怪。
手機響了一聲。
是零錢到賬的聲音,薛未懸打開軟件,等它慢悠悠轉完圈,才發現是薛慈給自己轉的錢。
根據合同上的約定,薛未懸母親的醫藥費薛慈會直接繳納到醫院。
而這新打的一筆資金,下麵也有備注,讓薛未懸重新選個清淨點的地段,再購置一些生活用品。
這周他可以到各個高中去看一下環境,確定能適應後,薛慈會去安排他重新入學。
薛未懸粗暴地把手機重新塞回兜裡,麵無表情地往家裡走。隻是他的步伐越來越快,腳步甚至有些踉蹌起來,等見到低矮的房屋,他進門關上了那扇破敗的木門,才拿衣袖猛地擦了一下通紅眼角。
呆呆站了一會,薛未懸才走到床前,把藏在床褥夾層裡的一本黑皮筆記本拿了出來,中間卡著一支圓珠筆。
他趴在床上,用圓珠筆寫下今天的借賬。
赫然是薛慈剛才轉給他的那筆錢,還沒寫幾筆,呼吸便微微急促起來,帶著哽咽般的氣音。
·
薛小少爺幾天沒著家,身邊的管家助理都被他請離了,薛家名下的所有公寓彆墅裡也找不到他落腳的地方,那些往來的世家更一一詢問過,確認薛小少爺不僅沒來他們這,連聯絡方式都斷了。種種跡象都讓薛父意識到,這好像不是一次普通的矛盾。
薛慈這是在離家出走?
薛正景頭疼無比,查到薛慈現在租住的公寓後,便直接讓人去請。
薛家的保鏢倒是找過來了。
隻可惜薛小少爺冷冷淡淡,軟硬不吃——那些保鏢也真不敢和薛小少爺硬碰硬,不提會不會在意外間磕絆到小少爺哪裡,回去不會被輕易饒過;就算是讓小少爺哪不順心了,等到了薛家,不是儘可以收拾他們。於是一時手足無措,都是各類好言相勸。
薛浮忍耐不住,先跑來了,準備先將弟弟哄回去,結果吃了閉門羹。
薛大少爺摸摸鼻子,心中埋怨起父親,能將阿慈惹成這樣,於是隻好佇立在門口,安靜站了好一會,等薛慈心軟。最後果然等到了薛慈開門。
但是這次薛浮卻沒迎上去,直接攬住弟弟,或揉一揉阿慈的頭發。因為他正好對上的,是薛慈那雙冷淡平靜的眸,如同山巔一點雪色,儘是漠然與生疏。
薛浮胸腔中的心臟似乎都因此安靜一瞬。
“哥哥。”薛慈神色平靜。
他好像並不疑惑薛浮會來到這裡,隻是平靜注視著他,思忖後道:“你還願意把我當弟弟的話,能不能滿足我最後一個請求?”
薛慈從小到大,都很少對薛浮提過什麼要求。
薛浮又怎麼忍心拒絕他。
但是這次情況卻和以往不同,薛浮直覺薛慈要說的話不是他想聽到的。
“阿慈……”薛浮的唇微微翕張,聲音略微低沉。
“我想離開薛家。”
薛慈垂下了眼,神色依舊沉靜。
薛浮腦中仿佛都能聽到轟鳴聲,他緩了緩說道:“阿慈,我不知道你還有任性的時候。”
薛慈沒有說話。但薛浮卻頭疼無比起來,因為他比誰都更清楚地意識到……
阿慈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