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黑沉的眸眼中,好似生出一點璀璨光芒一般,刺目,奪眼,令人心悸的發亮。薛慈被這一點光芒刺得幾近要灼傷般,他挪開了視線,但是突破圍欄肆意生長的思緒卻無法因此停止下來。
他的視線延伸至茫然的末端儘頭,那裡空無一物,被酒精腐蝕的理智也一點點重歸,讓薛慈無比的頭疼起來。
“對不起。”薛慈的聲音略微喑啞,帶著一點抱歉意味,“我失禮了。”
謝問寒的目光微微垂斂收攏。
他很知情識趣,沒有在這個時候乘勝追擊,反而溫和地道:“酒喝得太多,有點頭疼。我讓人送一點蜂蜜水上來……薛慈,你應該也需要。”
薛慈有點失笑,“酒吧裡會有蜂蜜水嗎?”
謝問寒說:“總會有的。”
隻要錢夠。
侍者果然十分迅速地搞到了蜂蜜水,還是溫熱的,兩個年輕人在酒吧的這個角落像是養生人士一樣開始喝溫熱的蜂蜜水。
薛慈的唇瓣上沾染了一點水漬,他喝的有點急。酒精的攝入還沒使那點殷紅從他的臉上褪去,但依舊能看出他蒼白膚色應如融雪一般的白。這種反差更襯得他唇瓣殷紅得顯眼,像被最嬌豔的玫瑰花汁水所浸染成的顏色。
一點猩紅。
謝問寒的目光倉促地從他的唇瓣上掠過。
那隻是很迅速的一眼,謝問寒卻能在心底清晰勾勒出形狀與顏色,這樣的遐想甚至讓他的指尖都跟著發燙。他微微出神,以至錯過了某位年輕男性接近的信息,來不及用目光阻止。等他抬眼時,對方已經站在了眼前,不安地發出邀請。
那名年輕的男孩肩上掛著個耳機,很清爽俊朗的樣貌,背後是推擠著他來的朋友們。
“我在旁邊偷看你們很久了。”他小聲地說道。
事實上不止是他,兩個相貌極出色的新人出現在l裡,身邊還沒伴,兩人沒接吻沒擁抱,看著不是一對,當然也有很多人盯著了。
可惜兩個新人始終沒有要進一步交往的樣子,他們戴著麵具,代表不會和彆人主動交流,隻是一杯又一杯地點酒說著話,在l這種環境下——彆人做來是無聊,他們做來是高冷。以至許多人心癢難耐,卻又蟄伏著不敢輕舉妄動。也就是男孩子看他們似乎喝酒告一段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正好玩遊戲時走神輸了,被損友們慫恿著過來邀請。
他邀請的對象是薛慈。
看著薛慈微微側首,對他的話似乎有些不解的模樣,男孩子又連忙地解釋:“我不是變態,也沒有偷看很久……就、就是。”他差點咬住了自己的舌頭,“也就看了一會會。主要、主要是有點好奇。”
“我是想來邀請你一起跳舞的。”
舞池中的人們正嗨,無數人身形擺動著,男孩子指了一指,看著薛慈始終安靜看他的模樣,並無意動,心裡也知曉了自己的邀請有多混亂糟糕,苦惱地抿唇,臉上滾燙,“對不起。”
薛慈說:“沒關係。”
他現在也需要一個清醒的時機。
薛慈站了起來:“我們……”
謝問寒意識到薛慈是想答應,神色不動,但是站起來的偏偏比薛慈還要快,冷冽英俊的眉眼始終微垂攏著,先一步道:“我也一起。”
但是在他的話說出的瞬間,卻被另一陣尖叫和歡呼聲淹沒了,熱情得好似就在剛才,l的老板宣布了全場免單。
不過隻要細心一些,就能發現那些從座位上站起來的男女,都轉向了同一個方向,他們的手俱都舉了起來,不吝嗇地鼓掌尖叫,一時望過去隻能看見那些揮舞的白色的手腕。
他們朝向的地方是一個舞台。
上一個演奏的搖滾樂隊已經下場了,這次上來的是一個新樂隊。工作人員正在幫忙往上搬沉重的樂器,還有人在調試器械,總之就是還在準備工作當中,並沒有開始表演,就已經掀動了無數人的熱情。
剛才和薛慈搭訕的小男生,似乎都顯得激動了一點,眼角微微挑起,有些高興地道:“是林神的表演啊!今天不是周日,還以為他不會來來著。居然能撞上他的主場,運氣真好——”
薛慈微微怔住了。
他看向在l的中心,經過布置卻還是顯得有些狹窄的舞台,心裡幾乎瞬間浮現出一個名字來。
薛慈的神情很快平靜下來,他問身邊的人,“林神?林白畫?”
“咦……”薛慈能和自己說話,他是很高興的。但這個問題小男生卻偏偏答不上來,躊躇地道,“隻知道他姓林,不知道叫什麼。”
他們這些酒吧裡的粉絲,都是林神、林神的喊的。
薛慈的前後態度倒是沒什麼差彆,偏偏謝問寒注意到了薛慈短暫的出神和猶豫,幾乎瞬間鎖定薛慈大概認識這個人……至少會有點在意,眼底微微一沉。
在這個酒吧裡,有薛慈在意的人。
他的目光也落在舞台上。
薛慈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確定,因為在底下客人的歡呼當中,被他們喊“林神”的人終於出場了。
不同於其他樂隊手惹眼得近乎誇張的造型,“林神”連染發都沒染,不打耳釘,沒個紋身,略長的黑發遮著眼睛,身上是一件畫著死神形象的體恤。
上台後,也沒見說個騷話,或是和底下的客人互動,掀熱一下氛圍什麼的,握著麥克風就開始唱了——
而在他開口的第一句,底下尖叫的客人們也在瞬間安靜下來,任由他的歌聲流淌在整個l裡,安靜的不像是一個酒吧。
唱的歌底下人都沒聽過,但是非常好聽,讓人好奇這是哪一首冷門佳作。
隻有薛慈知道,這是林白畫原創的曲目。
在某個大熱的綜藝訪談節目上,主持人問起林白畫的過往,他說在出道之前,自己就在酒吧駐唱。
過去的日子,林白畫過得朝不保夕,他和最開始的酒吧簽過合同,唱一晚上隻給八十塊,唱滿兩年才能離開。後來賺得多了點,也因為唱得好,從小酒吧換到大酒吧。再唱,就□□了。
這樣被他輕描淡寫描述的過往,賺足了粉絲的眼淚。
當時林白畫已經是炙手可熱的流量明星了,被盛譽為沒落樂壇最後的神祇。他的確非常具有才華,以至於粉絲憑借愛豆的實績,目中無人橫行霸道,幾乎得罪大半個娛樂圈。最後名聲毀譽參半,堪稱娛樂圈裡最“腥風血雨”的體質。
說來也有意思,薛慈少年時沒做過和同齡人一件搭邊的事,成年後備受磋磨,倒是找了一個精神寄托,開始追星了。
當時他很喜歡林白畫的歌,也連帶著喜歡林白畫的人。
不過這種喜歡又沒那麼熱烈,隻是為林白畫花錢花的大方。也沒想過憑著薛家的權勢見一麵林白畫——真正算來,連他的演唱會,薛慈都沒時間去個現場,追星追的像個假粉。
但不知他的這點微小愛好是被誰打聽到了,薛慈去了場難以推脫的酒局,在場的除了他的合作夥伴,還有星耀娛樂的老板……和星耀娛樂旗下最大牌的藝人林白畫。
林白畫話少,臉臭,冷淡無比。
顯然不是自願來的。
薛慈全程麵無表情,甚至比林白畫還冷淡,半點看不出他是林白畫的粉絲,連星耀的老板都開始心裡打鼓。
他的那個合作夥伴向來心狠手辣,也喜歡搞這些財色交易。把林白畫安排來,還真不是就讓他們吃個飯認識下,而是打著送上薛慈的床的念頭。薛慈不受用,他便自己受用了,照樣下了藥。
那到底還是自己偶像,薛慈心冷,不是心狠,用了人情將林白畫帶出了酒局。又喊了私人醫生,為林白畫診治好,一根手指沒動地送了回去。
偏偏這事第二天就被曝光了,林白畫鐵了心弄死星耀娛樂以及勾搭上的幾個公司主事人,掌握的證據數不勝數,就為了扳倒錯綜複雜的權色交易。薛慈也跟著成了犧牲品和罪人,雖然沒曝光信息,但是都知道有個背景很厲害的“薛某”作為私生飯,勾結星耀老板和某公司老總,意圖潛規則未成功。
沒能給他定罪,但是粉絲倒是將他翻來覆去的罵了萬萬次,直要他臭不可聞,做個惡人。
薛慈等到事情平息,也沒等到澄清或是道歉。
他的第一次追星,以此慘敗告終。
難得做件好事,卻沒得到回報這種事,薛慈已經習慣了。
他的記憶也被身邊的歡呼聲打斷,台上光芒萬丈的歌手已經結束了第一支曲子,正在調節麥克風,身邊的人們都被他的歌聲俘獲。現在的林白畫還沒出道,仍是在酒吧裡做個小駐唱歌手的時期,卻已經非常的具有“火相”了。
而薛慈抬頭看他,像是在欣賞某件藝術品,眼底再無被感染的熱烈情緒,隻是平淡地聽著他的歌。
謝問寒垂下了眼。
相比其他人的欣賞,謝問寒眼中冷硬的像個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