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已經糟糕至極的人生中,從沒有遇見過他。
如果他們碰見過,薛慈那狼狽的一世可能過得更加不堪……也可能會有一些不一樣。
會有一些值得回憶的溫情記憶。
薛慈出神地想著,然後他猛地回過神,發現那全然屬於妄想。那些外斂出的情緒全被他收容在安靜的眼中,唇瓣微微向上彎著,眼底卻帶不出一點笑意。
他突然開口道:“謝問寒,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嗎?”
謝問寒微微怔住。
他自然是搖頭:“沒有。”
沒有,而不是不信。
“我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薛慈的反應很平靜,他又緊接著輕聲道,“那你相信死而複生嗎?”
“啊,不應該是死而複生。應該說是重活一世。”
薛慈閉上了眼,話題似乎跳躍的有些快。濕潤的海風掠過他的麵頰,拂動過他漂亮的眉眼。
“重活一世,所以一切都不一樣,一切都在向好的發展。以前得不到的,現在可以得到了。榮譽、朋友、親情、愛意,會因為重來,便煥然如新嗎?”
謝問寒心底突然奇怪地浮動起來,仿佛蟄伏的什麼凶物被喚醒。但他隻沉寂一刻後,下意識跟著回答:“不會。”
“——我也覺得不會。”薛慈皺起眉,神色有些茫然,像是孤零零被拋棄在大海中的貓崽,他說,“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他將腿從舷邊收起,站了起來,清透月光照得他膚色雪亮。他望向謝問寒,殷紅唇瓣在月色下也同樣顯眼,艷色無邊。
隻停留了短暫時間,薛慈半蹲下身,往謝問寒那邊靠近許多。
“你說要陪著我,那你喜歡我嗎?”
他冰涼的發隨著動作散下來,似乎都要捱在謝問寒的麵頰上。
謝問寒原本還在思考剛才薛慈自言自語的那句話,但是下一瞬間思維又被薛慈拖進淪陷深淵,更不防他一下捱這麼近,幾乎所有意識都在那瞬間被心底躁動的熔漿融斷。好不容易回神,正被薛慈的一記直球擊中。這個問題過於直白,以至謝問寒找不到任何可以回避的話術,哪怕他心裡還記著薛慈應該厭惡同性戀情,更拒絕接觸對他有所圖謀的男性,這時候應該打消薛慈的疑慮才能繼續留在他身邊——但是在這一瞬間,還是所有的理性都被擊潰,他被殺得片甲不留,隻剩一顆瘋癲的、難以控製挽回的、血淋淋的真心。
他麵對和他直視的眼,再無法反抗,確定無疑地說:“是。”
“一直都是。”
從他少年時,第一次萌發情感時,朦朧的,卑劣的愛戀。
謝問寒相信,他應該不會因為被拒絕就發瘋……至少不會在薛慈麵前就發瘋。
但他卻沒從薛慈眼底看到流露出的厭惡和排斥情緒,非要說的話……就是有些好奇。
像貓那樣的好奇意味。
薛慈過來蹭了一下他。
和小貓蹭臉那樣。
謝問寒僵住了,身上的每一處都繃得很緊,石化般地動不了。他的麵頰被很柔軟的部位繃過,鼻尖也滿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
薛慈坦然地蹭了謝問寒一下,也不顧忌會給謝問寒造成多大的刺激和震撼,兀自低聲:“明明是假的。”
但他還是被假象所迷惑誘使,甚至想要沉溺其中,而不顧忌會帶來什麼後果。
或許是死亡,或許是更糟糕的東西——
但是在現在,誰在乎?
薛慈閉上了眼。
他隻想貪心汲取更多。
薛慈說:“好。”
謝問寒現在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處於一種極度繃緊的狀態,以至思維遲鈍地處理不了薛慈回應的信息。隻在下一秒他聽到薛慈說:“抱我一下。”身體已經發燙得厲害,他的指尖是僵硬滾燙的,很難說是聽從命令,還是出於本心,環抱住少年人單薄的脊背。
腰身很細,但很軟。
這是謝問寒之前無數次做出過的評價,哪怕薛慈在芯片領域上或者其他方麵無比強大,但在身體上似乎總是孱弱許多,仿佛輕易便能扼在掌中。
理智在這樣評價著,要注意將養少年的身體,薛慈比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要清臒。但是心臟的鼓噪聲卻還是響得驚人,似乎要蓋過叫囂的海浪與風聲,謝問寒甚至能感覺到身體中積蓄的某種隱秘熱度正在抬頭,這讓他難耐又有些羞恥地閉眼,卻始終無法理性冷靜地放開手中的少年。
然後薛慈還非常不懂得體諒的,在緊貼著謝問寒後,又從他的懷中懶洋洋地抬頭:“謝問寒。要親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