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群對他小兒子動手、當著他麵堂而皇之欺淩小少爺的貨色都一舉揍趴下,讓他們滾走等解聘書和被告函。又或者立即將薛慈保護在羽翼下,觀察他身上是否有更多不易被發覺的暗傷,讓聘用的醫生先為他治療檢查。
但是猛地站起來的瞬間,靈魂仿佛被排斥出這具軀殼,失去了控製的能力。
薛正景像一個附身於此的鬼魂,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但是身體卻並不受他的擺動。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薛正景”站起身,卻對臉上都殘存著一點傷痕印記的薛慈視若無睹,連一縷關心都欠奉。
更甚沒有責怪那些敢對薛慈動手的人。
責怪也是有的,隻是內容和薛正景所想大相徑庭。
“薛正景”微微皺眉,像是有些不耐,不滿地道:“我說過,不要讓人隨意打擾我。”
他的一位秘書謹慎討好地笑了笑,在沉默中站了出來:“薛總,我們實在是攔不住……畢竟來人是薛慈少爺,我們告知了見您需要預約,但是薛慈少爺執意要闖進,我們也不好嚴格阻攔。”
薛正景隻覺得荒謬,什麼時候薛慈見他需要預約?
又什麼時候,他會派人阻攔薛慈?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未曾表現出異議。
就連薛浮,也隻是平淡地抬眼瞥過一眼,便繼續處理公務,像是眼前不過是一場不足以讓他上心的鬨劇,而主角不是他捧在手心、如珠似寶的親弟弟。
薛慈似乎也沒對所有人的態度感到意外。他隻是微微仰起頭,竭力保持著身為一名世家少爺應有的氣度和體態,那雙黑黢眼眸似乎更沉下去了一點,倒映出眼前事物。薛慈的唇緊抿著,看上去還有些緊張,他近乎是語氣極力平靜地爭辯:“我不是來打擾您。”
“父親,您答應過我。隻要我完成新城並購案,就讓我進入薛氏名下的公司……”
這樣滿含野望的話語背後,薛慈的意圖卻簡單得近乎直白。
新城並購是個難啃的商業計劃,薛慈學業繁重,卻近乎每一處都親力親為的施行。無數次細節策劃,無數次遇到難關後的方案更改,其中艱辛處,讓初入名利場的薛慈吃夠苦頭,就算是薛小少爺的身份也沒能為他蔽一蔽風雨。最後總算是收官完美,薛慈才想著要來邀功。
他私底下隻是更希望薛正景看到他圓滿完成任務,會因為他的能力而看重他一些,多給予一點目光,更甚多予一些關懷。
就像小朋友為了爭寵,考出滿分的試卷拿回去給家長看。隻是對薛慈而言,“滿分試卷”已經不管用了,他需要付出更多,才能討要來,來自父親的關注——
但“薛正景”沒有給他。
“薛正景”甚至隻是涼薄嘲諷地笑了兩聲,語氣中滿含不加遮掩的惡意。
“你兄長六年前拿下c101的開發權的時候,也沒像你這樣急不可耐的邀功。”
興奮被薛父含著某種不明意味的話給倒壓了回去,薛慈的身體微不可見地微微顫抖。他的背脊依舊挺得很直,但眉眼卻微斂下去。
薛慈一直明白自己不如兄長,但不管經曆過多少次類似的打擊,他依舊會因此而覺得無措。
“……”
麵對沉默,“薛正景”很平淡地繼續道:“薛慈,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不要想試圖染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想進入公司?”
“薛正景”發出了這樣的一聲反問,暗帶嘲諷。他隨意翻了一下桌麵的文件,在看見某個彙報表被壓在底部……他準備出手的一間能力落後、管理混亂的子公司時,才像是施舍一般道:“好,那這家公司給你。”
“薛慈。”他近乎是惡意地說,“不要讓我失望。”
旁觀到這裡,薛正景幾乎已經是雙眼發紅了。
沒有誰比他更想暴揍一頓那個狂妄的混蛋,居然對薛慈做出了那樣的事、說出了那樣的話。甚至隱約間,已經洗白上岸很久的薛家家主還產生了一種不明的殺意。
強悍的意願似乎終於影響到了不可撼動的肢體,薛正景突然舉起手,對著自己的下巴就是一拳下去——
他醒了。
薛總正坐在辦公室座椅當中,會議剛結束,他隻是閉眼小憩片刻,時間短暫的甚至連助理都沒想到要提醒薛總去休息室休息,或者披著薄被以防感冒。
而滿身冷汗的薛正景,在看著周圍無比熟悉的辦公室時,陷入了愣怔當中。
——灰白配色的辦公室裝修,寬闊的辦公桌麵,柔軟深灰布藝沙發的時候,他瞬間tsd犯了。
薛正景好懸沒喘過氣,眼睛又開始有些發紅,而拳頭則開始有些發癢。
他想發泄一下暴戾的情緒。
對象最好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