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句話完全能概括現在的狀況。
愛有多深, 恨就有多深。
那些瘋了一般辱罵林瑞瑞的用戶,有不少都是曾經為他衝鋒陷陣過的粉絲。
林瑞瑞以往做事太絕,以至現在不僅是名聲爛透, 從前被他構陷過的人也紛紛站出。現在他麵臨的除去那些人的報複外, 還要麵臨牢獄之災及賠償款——多年來的積蓄還不知夠不夠拿來賠的。
貫來有用的禍水東引,這次終於失效。
和他合作,承接潑臟水工作的營銷公司,下場也不比林瑞瑞要好。
他們太過放肆,以為掌控了公共發聲的渠道便可以為所欲為,卻沒想到會有一日要為先前的所有欲渠難填都付出代價。這件事的影響太過惡劣,以至上級都開始考慮對營銷號做出統一的整改,肅清這樣的不正之風。
影響很深遠。
接連不斷的大事發生,反轉緊密起伏,將吃瓜人的心釣得緊緊的。如今總算塵埃落定, 倒是沒人發現, 他們忘記去追究一件其實很重要的事。
薛慈怎麼會出現在星耀晚會上。
晚會上受邀的大多是和娛樂圈相關的人脈,不是說薛慈不能出現在那裡, 而是依照他的身份應該是會被謹慎招待的, 也不知怎麼被帶進了那個內部廳堂中。
偏偏因為其他事件要素過於招搖, 這點就被大眾忽略過去, 一個觸手可及的大瓜在他們眼前飛速溜過。
事件的負麵影響倒是都已經漸漸平息,隻是薛慈接下的《侯門》音樂錄製工作, 仍舊暫時無法推進。
倒不是他那出問題,而是林白畫那邊出問題了。
從星耀事件以來,林白畫受到的負麵影響是最大的。他近來名氣太大,火得又太快。性格冷淡倨傲不討喜,粉絲囂張, 再加上人又沒什麼背景,幾乎是事件激發的第一天,就被謠言給擊垮了。
林白畫沒等到監控視頻流出,事件反轉的時候,人就病了。
發燒,暈倒在客廳,經紀人發現的時候差點以為林白畫是經受不住打擊自殺了。
後來送到私人醫院,高燒倒是降下來了,偏偏人還在深度昏迷狀態,隻能靠吊水續命,情勢一度嚴重。
最初不敢對外公布,是這個時機太敏感了,怕被說是欲蓋彌彰賣慘。
後麵不敢公布,是連經紀人帶公司都慌了。林白畫突然出事,怕生出事端,也隻能暫且做好保密工作。
醫護人員在病房外匆忙來往,透過半透明的窗戶,可以看見消瘦不少的少年人緊閉著眼躺在床上,麵容儘失血色,眉心似乎都是微微蹙著的。他戴著呼吸機,手腕被固定著,由針管連接著巨大的藥瓶,仿佛成了與這個世界建立下的唯一一層聯係。
身體機能上沒有任何病源,唯獨就是醒不過來。
很大可能是大腦受到隱秘損傷,暫且檢測不出,情況很危險。
誰都不知道,現在林白畫隻是沉浸在一個夢境當中。
或者說,一個無比真實的虛幻世界當中。
林白畫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這個無比漫長的夢境甚至讓他開始懷疑,自己腦海中的那二十多年的記憶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是這裡是夢境,還是他的過去是夢境?
在這個漫長夢境當中,他的一切經曆都和過去的二十年人生沒有什麼不同。唯獨在某一晚上,人生軌跡出現了小小的差錯。
酒吧駐唱的時候,他沒有碰見以客人身份上舞台唱歌的薛慈,沒有後麵薛慈和人發生的爭執。
那位蠻橫任性的二代固執地找他的麻煩,逼他喝了許多酒,他爛醉如泥,卻愈加憤怒不平,在酒精催化下拿酒瓶砸到了二代的頭上。
那一夜的混亂很難回憶。
最後他被打得半死,做傷情鑒定。但結局卻是被酒吧開除,所有工作場地的婉拒,他退出了地下樂隊,身負巨額賠償款,狼狽頹廢了很久,最後被星耀挖走,步入娛樂圈。
星耀一開始是真的看重他的才華。
公司行事很不顧忌,甚至可以說是下作。炒作、拉踩、水軍做數據。但他的確是在這些操作運營下火了起來,收獲了許多尊重喜愛崇拜,還能儘情地做自己喜歡的事。
他從來不覺得星耀有什麼不好,物競天擇,都是生意而已。
直到他看見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和男孩子被當成籌碼,送到各種人的床上。
林白畫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但他什麼也沒說。
這隻是交易,付出代價是應該的。
他們願意的。因為不夠優秀,當然要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換來更多的機會。很公平,不是嗎?
可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的。
和林白畫同期簽約的A級新人隻有一個,年紀比他小,所以跟在他後麵叫林白畫前輩。
他熱情純粹,充滿朝氣,對誰都掛著笑容,一雙貓兒眼,比林白畫的性情要討人喜歡的多。可是這樣的一個人,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陰鬱。他的才華被逐漸消磨,寫不出歌,情緒失控,越來越不見光彩,直到某一天,林白畫再從彆人口中聽到他的名字,是他自殺的消息。
他是自殺的。
但也是他殺。
林白畫去了他的葬禮,然後從那天起改變了。他開始意識到罪惡的枝乾就蔓延在他身邊,不反抗的話就會被拉下深淵成為同樣的怪物。
他的目標再不是純粹的音樂,而是從那一天起,就開始籌劃起一個能扳倒資本,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的驚天謀劃。
他在星耀內部,開始收集證據,甚至故意設陷,隻為了獲取更多信息。
但隨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對於星耀而言,林白畫已經被培養成熟,擁有足夠大的價值,可以開始“采擷”了。
林白畫麵對同樣要被迫出賣自己的困境。
前兩次他的雇主是女性,容易心軟,讓他敷衍過去了。但是星耀顯然不甘心不榨乾他的價值,第三次要睡他的對象,據說是一位名門出身的總裁,劉樂文甚至用一種雀躍垂涎的語氣對他道:“那是你的粉絲,聽說很喜歡你的歌。小林啊,今晚可就看你表現了。”
粉絲?
林白畫隻覺得惡心。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名“粉絲”。
和想象當中絕不一樣的形象,不是滿臉油膩,色.欲熏心的中年人,而是相當年輕單薄,甚至顯得有些漂亮的少年人。
他的神色很淡漠,整個酒桌的人都在奉承討好他。林白畫走進來的時候,他抬頭望向他,眼睛卻是乾淨又純粹的,好像確實帶著一點相當成分簡單的喜歡。
林白畫感覺腦袋重重受了一擊。
是薛慈!
他幾乎下一瞬間就想開口,但是靈魂好像在那一刻被擠壓出去,另一個人格占據了身體。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具身體行動,甚至體會到了身體現在傳導來的同步情緒,是一種非常清晰的厭惡感。
他很討厭薛慈,哪怕對方是遠比想象中要優秀出色的漂亮少年,但比起他的外貌,更先橫陳在麵前的是他作為資本家的身份,是和那群兵不血刃的殺人者推杯換盞的共犯。“林白畫”極其排斥,神色冰冷,幾乎要掩蓋不住自己的厭惡。
但是酒局最中心的那個人物,卻沒露出被冒犯的生氣神情——甚至林白畫很不給麵子的拒了他的酒,全程臭臉,薛慈也沒流露出一絲氣急敗壞的怒意。
他隻是也依舊冷靜平淡,看不出有一分像是他的粉絲的狂熱,倒隻像把他當成一個陌不相識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