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中甚至生出一個很瘋狂的想法來……薛慈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
早就心存死誌。
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排除在了腦海當中,薛浮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避這個可能,讓腦海中塞滿了其他的事。
那套公寓被薛浮交代下重新買回來,勉強按捺住火氣,薛浮又繼續追問公寓當中……原本的那些物件的去向。
其實貴重物件,在助理出示的電子檔案中倒是都有記錄。比如薛慈之前拍賣會上買回來的那些畫、那些雕刻費比原料還貴的玉石擺件、還有光是木料都價比千金的家具之類……到底是薛慈住了這些年的地方,好東西其實不少,隻是都被助理以一個相對低廉的價格快速處理掉了,錢倒是也老實捐了出去。可現在薛浮追問的不是這些還值錢的家具裝飾,而是公寓中原本的那些小物件。助理愣了一下,老老實實回答:“衣物床被是都燒掉了的,其他些東西,我自作主張捐出去了……”
主要是那些東西不好轉賣,公寓又賣出去了,放哪裡都占地方,不如遵循薛慈生前心願,做點好事。
助理說完,便見薛浮的臉色又陰沉下來,頓時大氣也不敢喘,心道不會是讓他賠吧?!
但這回,薛浮倒也沒為難他,讓人走了。
其他人也一並有眼色的離開,隻將空間留給了薛浮。
薛浮此時確有一些茫然。
仿佛失去了些什麼,那股空蕩蕩的空虛感愈演愈烈。
薛浮揉了揉眉心,腦海煩得有些發脹,某種情緒也積蓄在心中。
他當然……可以把那些捐出去的東西都買回來。
隻是這樣,也能算作薛慈的貼身物嗎?
一個本來很簡單的要求,卻在薛浮這裡舉步維艱起來。以前被刻意忽略掉的一些事,也漸清晰起來。
有薛父的態度在前,薛浮對這個次弟的態度,其實很難被指摘才對。
算不上兄友弟恭,但也總比其他世家發生過的兄弟鬩牆要好。薛浮對薛慈也沒多少敵意——或是從心底而生的輕蔑削減淡了敵意,偶爾還會展現出一點屬於兄長的溫情時刻。
但是在這一刻,所有明麵上的偽裝都被無情地揭破了。
就是這樣。
其實他對薛慈一點也不好。
他敷衍,輕蔑,不屑一顧,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兄長。
沒人知道薛大少爺為什麼獨自在房間中待了那麼久,總之當他出來的時候,已經又是平日那副高不可攀,冷淡又強勢的模樣了。
公寓當中的物品既然已經無法收回來了,薛浮才又去往了薛慈所領導的分公司。
其實從時間上來判斷,薛慈待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公寓的時間還多,也應該在辦公室內留下很多的私人物品才對。
薛浮以往從來沒踏足過這個地方,但其他人都是在薛氏手下討生活,再眼瞎也不會認不出這位是薛氏大少爺,頓時殷勤地擁上來為他指路服務,哪怕經過的那些員工,也都按捺不住好奇地,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
陪在薛浮身邊的,是分公司的總經理,薛慈去世之後,他就是公司內職權最大的人之一。
總經理也是位關係戶,更算得上公司“元老”。隻是他和其他關係戶不同,能力有一些,所以等薛慈死後,他就大包大攬起了公司事宜。
他慣會看人臉色,隻瞧得出薛浮心情大概不好。又想了想自己知道的那些傳言,比如薛家兩兄弟一向麵和心不和,這位大少爺是不怎麼喜歡自己那位胞弟的,來麵對胞弟的舊部,當然也給不出好臉色。
自覺身份危險的總經理隻差笑僵了臉,小心翼翼地討好道:“薛大少,您是來接管我們分公司的吧?我們這裡群雄無首許多天,工作效率都下降不少,現在積極等待新領導的統率啊……”
這話其實就是瞎扯,薛慈雖然去世,但他生前將重要工作都對接好了,事項更都一一交代下去。分公司能起來,本就和這些原本占著位置的蛀蟲沒多大關係,按現在的經營模式,就是再順利運轉個兩三年也不成問題。總經理這樣說,純粹為了表達一下歡迎新領導的態度而已。
薛浮沒什麼反應,始終冷冷淡淡的模樣,任由總經理笑僵了也不搭話。
可就是這樣,平時敢和薛慈對著乾的總經理心裡也不敢生出一點抱怨來,反而想著薛大少爺有點傲氣也是應該的……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殷勤打動了薛少爺,在後麵那一程路,薛浮居然主動開口問了一句:“你叫李束,對不對?”
總經理大感榮幸,一連應了幾聲,“對對對,就是李束,薛大少你還記著我?可、可真是,榮幸之至……”
薛浮沒再回話。
他記得李束,是因為好幾年前,薛慈接管分公司的時候,李束和一群被薛慈奪了實權的廢物來他這告狀,說薛浮不敬長輩,不念舊情。薛浮懶得理這種事,最多嘲諷一聲這群人算是哪來的長輩,讓秘書趕走了。
也是挺久之後聽到的消息,那些人都被薛慈給整出了公司,唯獨這個李束被留了下來。或許是終於學乖,夾起尾巴做人了,還安安穩穩待在他位置上領工資,後麵羽翼豐滿,偶爾能和薛慈作作對。
當時的薛浮也不過是想,薛慈到底心慈手軟,做事不夠果斷。這種敢和上級作對,還囂張跋扈的廢物在他手下,早便被趕走了。
可見薛慈在人脈應對上,手腕能力還差了點。
此時薛慈看著旁邊喋喋不休的李束,便是極冷淡的目光。
李束還不知曉自己大難臨頭,見薛大少還記著自己,隻當他麵冷心善,話匣子打開來,討好道:“要說幾年前,我隻因犯了一點小錯,就差點被薛慈少爺不近人情的辭退。還是我說我是您當初親自任命的,他才留我下來。要不是薛大少,我也不會有今日!所以您放心……”他擠眉弄眼,暗示地道:“我這從始至終,都一心向著您!”
他本意是想說,自己絕對心無舊主,甚至還結過仇,是能一心一意迎新主的。卻見薛浮的臉色微微發白,質問道:“我什麼時候任命過你?”
李束也不尷尬,“好久之前的事了,我和秦羽離、尚源他們那同屆進的公司,隻是他們去了總公司,我則被您調來了分公司……”
薛慈接收分公司前的狀況,實在不容樂觀,說是調職,和流放倒差不多。
薛浮早記不清自己處理過哪些人,隻死死盯著他,聲音有些怪異,“……你憑什麼說,薛慈不處理你,是因為我?”
李束被問的一愣,還有些尷尬,畢竟自己是狐假虎威,借了薛大少的勢。但有時候,給對方以“把柄”,更能拉進關係,成自己人。才解釋道:“那可不是,當時人事都和我透底了,說要辭退我,工資多結三倍。我去薛慈少爺的辦公室爭執一番,我可是您親自任命的。要想辭退我,也要看看您的麵子。於是下月還是照常上班,我一直記著您的好……”
薛浮突然覺得頭更疼了。
薛慈居然是因為他,才忍下這樣的下屬?
他對薛慈,自然從來都是表麵情誼。所以當然覺得薛慈對他,也是一樣的。
甚至不止是一樣,薛慈應當更嫉妒他、更恨他才對,畢竟同樣是父親的兒子,受到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彆。
可是一個討厭他的弟弟,會因為一個蛀蟲和他有點根本算不上的聯係,就隱忍了這麼久嗎?
不弄死就算好的了。
薛慈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手段。
可就是……
在接下來的沉默當中,終於抵達了最頂層的、薛慈平時辦公的地方。
不管是薛父還是薛浮,他們的辦公室都是獨占一層的。薛慈倒不是如此,辦公室外還建設了工位出來,辦公用地自然被減少了許多。
當那扇門被打開時,悶熱的空氣頓時湧了上來,因為沒怎麼打掃,還有一些灰塵漂浮,李束和陪在身邊的經理們,頓時皺了皺眉,還有些嫌棄。
薛浮的臉色也變了。
他一步便跨進了辦公室當中。
不是因為那狹窄空間,一覽無餘到甚至顯得有些簡陋的裝潢設計,而是那裡麵空空如也,隻剩些桌椅了。
薛浮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力道用力得幾乎要將那金屬按得陷進肉裡。
“……裡麵的東西呢?”
越是暴怒,薛浮反而麵上越冷靜地問。
“您說一些公文文件嗎?已經……”
“我是說物品!遺物!薛慈用過的那些——”
“那些早就清理掉了啊。”李束簡直被薛浮突然發火的模樣嚇住了,戰戰兢兢說,“您來之前,特意又清理過了一次。主要這種東西,留著也不吉利,晦氣……”
“不吉利?晦氣?”門被猛地摔了一下,聲響大的震耳欲聾。薛浮的聲音幾乎已經接近怒吼了:“那他媽是我弟弟的遺物!你們說扔就扔了?那是他留給我的唯一……”
薛浮說著也頓住了。
薛慈其實什麼也沒留給他。
其他人看到薛浮的眼睛微微紅了,都被驚駭住了,心想薛大少爺至於氣成這樣嗎,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薛浮罵了一聲“媽的”,猛地一拳就打在了李束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不要再打了!再打去練舞室打!
(ps這章6k字!算不算勤奮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