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機翼旋動的聲響蓋過了劇烈的心跳聲, 氣流湍急湧來,迎麵糊了滿臉,吹得那短短一層頭發都要被薅禿了似的。
機艙內的軟梯放了下來, 來賓扶著老胳膊老腿的踩著軟梯下來, 腳都有點打顫。下麵守著的人十分擔憂, 大聲問候:“您沒事吧——還暈機嗎——”
客人幾乎要哭出來了:“還——行吧——”
隻是剛張嘴,就被灌了滿滿一口風,差點嗆死。
直升機出行弄得花裡胡哨的, 舒適度卻著實一般。好在小沙群島的景色氣候比想象中還要宜人,下飛機後的空氣清爽,微風動人,頭頂高懸著暖融融的太陽卻不曬人。一切都維持在最好的狀態,四周入目都是人工難以創造出的絕佳美景。
是個很適合辦婚禮的地方。
薛慈昨天試了整一日的婚禮禮服,如果不是昨天,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那些信奉“慢工出細活”的幾個裁衣世家,能效率高到在數十天內就完成合適的作品,然後讓薛慈試到頭暈目眩的程度。
到後期, 薛慈已經配合的麻木,隻知道擺動肢體讓其他人給他試衣服了。
薛慈覺得那些衣服穿起來區彆不大。
從某種程度上,謝問寒和薛家人也是這麼以為的——穿上都一樣好看, 很難抉擇。
但是風格有所不同, 所以選了其中代表性的幾件, 迎賓客、宣誓、敬酒、攝影留念的時候分開穿……總之隔一小時可以換一件,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薛慈在旁邊垂著眼聽講,一邊聽一邊神遊天外。覺得今年給父兄和愛人的禮物或許可以添一個換衣娃娃什麼的滿足一下他們換裝的欲望……至少不要再折騰自己了。
不過昨天的精挑細選也是卓有成效的,薛慈站在婚禮場地的入口處等待客人,穿的是件裁剪漂亮的白色風衣, 愈加勾勒出腰身修長。內襯映花襯衫,戴白色手套,十分出挑顯眼。
他皮膚白,穿著白色極顯氣質,遠遠望去如同落進人間裡的一片雪花,隔再遠,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能受邀來參加婚禮的人身份都不一般,不說和薛慈熟識,也是見過許多麵的。但就算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看到薛慈的時候也會微微失神,然後感慨薛慈的外貌未免生得太出色了——如果不是他如今成就也實在太令人側目不可或缺,恐怕光憑一張臉都能讓其他品質都黯然失色了。
薛慈唇邊帶著很淺淡的笑意,很有禮貌地等待著幾位老師什麼時候到來。
不一會,和薛正景商討完事宜的謝問寒也回來了。
他穿的是黑色風衣,和薛慈是情侶裝,五官深刻俊美,一身裝束更襯豐神俊朗。目光落在薛慈身上,忍不住給他揉一揉肩背手腕。又讓薛慈先去休息,站久了也累。
謝問寒唇邊帶著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笑意,與平日冷顏不同,更溫聲細語。他們低聲耳語的時候,沒等到師長,卻等到了白家的人。
人數其實不多,基本上隻派了幾位代表人物,戰戰兢兢地遞上禮金然後喊人。
謝問寒是家主,在白家的輩分又大,所以喊什麼的都有,薛慈聽著自己的稱呼從“救救”快跳躍到“祖爺”了,不禁有兩分無言以對。謝問寒的態度始終冷淡,也隻有薛慈出言,讓他們不要拘謹,先入場隨意玩樂。
白家人小心翼翼覷了謝問寒一眼,飛速地答了句“是”,隨後才入場。
來客中還有不少是薛慈的舊識,許久未見。
重要人物,諸如薛慈在華大的恩師方教授、芯科院教導他的導師們基本都來了。
還有華女士,如今的芯科院院長之一也到了場。
她和薛慈雖然沒有師生之名,卻有師生之實,甚至可以說,她幾乎是將薛慈當做自己的後繼者來看待的。如今看到薛慈成家立業,自然滿心感慨,說不出的酸澀心情。
今日薛慈他們是主角,到底繁忙,華女士是個灑脫性格,也沒占據他太久時間,隻將賀禮送到薛慈手上便準備離開。
她送來的新婚賀禮十分小巧,所以方便待在身邊。
表麵上看是一個樸素無奇的銀色小匣子,但依照薛慈這麼多年來的科研經驗,當然能看出這是用來放置特殊芯片物質的銑金。銑金本身便是無價之寶,更不用提被它裝著的東西了,可以說是隻有科研者能拿出的重禮。
薛慈入手後也是微微一怔,想說什麼,“華院長,這個太貴重……”
華女士幽幽道:“拿著吧,不好給禮給的比劉院輕。花了我半年工資呢。”
薛慈:“……”
劉院,薛慈科芯院的上級之一,最近致力與把薛慈挖到他們項目組裡。
華女士微微一撥卷發,踏著難得穿上的高跟鞋走了。
等名單上的客人基本快到齊的時候,突然有人躥到薛慈麵前,聲音異常陽光健氣,倒嚇得人一晃神:“阿慈!”
“新婚快樂啊。”
他說道。
來人是個十分英俊的男性,皮膚微黑,更襯得牙齒雪白,身量很高,衣物下裹挾著恰到好處又形狀明顯的肌肉。
他對薛慈咧出一個巨大的微笑來,神色爽朗,眼睛轉也不轉地盯著薛慈。
謝問寒的目光當時就落過來了。
然後不動聲色地站在了薛慈的身前。
來人卻毫無自覺,探著腦袋要和薛慈說話。對擋在他們麵前的謝問寒還有一些不滿,覺得這個電燈泡怎麼這麼亮——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看,他才是那個電燈泡。
薛慈其實覺得來人的五官……是很熟悉的。
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你是?”薛慈也不是會遮掩的性格,他平靜問道。
“我是長燈明啊。”他大受打擊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我變化很大嗎?可是你現在變化這麼大,我也認得出你的!”
長燈明?
因為多年前的陰差陽錯,薛慈當然還記得他。
最主要的是,這些年薛慈其實經常聽見長燈明的名字——他是長家的獨子,但好好的繼承人不當,非入了軍隊,聽說被調遣進了特殊部隊當中,戰功倒是顯赫。
一個本應該早亡的小孩,如今也能為家國出生入死,功績斐然,也是一件好事。
薛慈微微怔愣地看著他,想到……
或許命運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不一樣了。
“我任務執行完了,現在調到京州來,比以前自由多了,可以經常來看看你……”
“不用了。”謝問寒微笑回絕,“阿慈現在基本留在芯科院,他很忙。”
長燈明看過來。
謝問寒笑意不減。
兩人對視的空氣中,仿佛都出現電閃雷鳴。
“喂。”
突然來個人插.入他們的對峙當中,不過也隻是瞥了謝問寒和長燈明一眼,就輕飄飄地落在薛慈身上,語氣帶著抱怨:“我帶來的賀禮被攔住了說要檢查,搞什麼,彆人的都不要檢查,隻有我的要。”
說話的是薛未懸,不知什麼時候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