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名思義,楠湖公館裡傍湖而建,在金融中心用鋼筋水泥澆築成的摩天大樓不遠,一灣清澈而柔美的湖泊便隨著大片廣闊而綠意蔥蘢的植被極其割裂地出現,宛如誰把它們從大自然挖了一塊直接貼在這裡,航拍機的視角,依稀坐落著幾棟獨棟彆墅。
是資本家們在鋼筋水的泥森林裡為自己創造出的世外桃源。
胡北從第一天當秦倪經紀人開始,就知道這是個毫無相關經驗,進娛樂圈隻為體驗生活的主。
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冤種到給自己接的第一部戲就是耽美劇女主。
高架上車輛飛馳。
胡北平常也隻是在秦倪有活動的時候才跟她見麵,他們上次見麵還是一個多月前,這會兒兩人坐在車裡,胡北瞟了眼後視鏡裡正低頭玩手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豪門冷豔闊太氣息的秦倪,他思來想去,還是冷不丁開口問了句:“先生最近身體還好麼?”
秦倪隨即略顯茫然地抬頭:“啊?”
兩個人的視線在後視鏡上交彙。
秦倪這才想起胡北口中的“先生”,一般指的是她老公。
胡北自那之後便一直很關心她老公的身體狀態。
秦倪想起原因就有點頭疼,扯出個笑,含糊:“還行吧。”
胡北:“那就……”
他緊急咽掉了最後一個“好”字,因為忽然意識到老公身體好對於秦倪來說,可能不算一件多麼好的事。
秦倪見胡北都說不出口的那句“那就好”,一時沉默。
她從一開始就跟胡北講清楚了自己已婚,丈夫身份不方便透露。
胡北也從未主動去問過關於她老公的事,但儘管從未跟那個男人謀麵,秦倪知道,有些事情其實無需多言。
比如說她住在楠湖公館一號,又比如說想去看秀,品牌公關立馬送上邀請函。
前一陣子,胡北好不容易給她爭取了一個宮鬥劇試鏡的機會,隻是她由於一個私人行程跟試鏡時間撞了,便隻能放棄試鏡。
胡北說機會難得,問她是什麼私人行程,能不能協調下時間錯開,秦倪記得自己當時也很蛋疼,試鏡那幾天剛好跟商柏衍生日撞到一起,她作為商太太要跟商柏衍回老宅,這是無論如何也推脫不了的,她也不知道商柏衍這生日有什麼好過的,便沒好氣地跟胡北答了句“我老公六十大壽”。
——然後胡北好像就把這話給聽進去了。
自那之後,秦倪再見到胡北,總能時不時從他眼中看出點兒一閃而過的複雜和惋惜。
她倒是想過要不要解釋一下,提一口氣,又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刻意拉出來說的必要。
商柏衍究竟是幾十大壽,又沒有那麼重要。
……
庫裡南緩慢地通過楠湖公館一層又一層的保衛與門禁,最終停在湖心安靜的那一棟,楠湖公館一號。
儘管一開始會覺得惋惜,但每當胡北看到眼前這棟一個人如果出生沒有,那麼這輩子也可能很難再有的房子時,又開始越來越理解秦倪的選擇。
跟誰結婚不是結,六十算什麼,八十都行!
秦倪下車,想起車子後備箱裡還放著她之前買的幾套衣服,商柏衍這幾天剛出差回來每天忙的不見人影,這會兒應該也不在家。
於是秦倪拜托胡北幫她把東西給她拿進去。
胡北拎著購物袋跟在秦倪身後 ,兩人剛一進門,聽到客廳傳出一陣說話聲。
秦倪駐步,撞見正坐在沙發上的商柏衍。
男人今天不知為何又出現在了家裡,他脫了西裝外套,雙腿交疊靠坐在沙發上,襯衫扣子解開兩顆,眼神望過來的時候,神色倦而冷。
至於剛才正跟他說話的人,秦倪望向商柏衍對麵,是個她不認識的陌生男人,看起來五六十歲左右,稀疏的頭頂和如同懷胎六月的腹部似乎是他們這個年紀的生意人身上必備的單品,他笑容極為奉承,渾身都是商場上打滾的油膩與圓滑。
儘管秦倪很不願意承認,但此刻也還是不得不坦誠,當眼前這兩個人坐在一起時,商柏衍把另一位的畫風對比的實在有些殘忍,宛如一隻放棄形象管理的擺爛法鬥。
秦倪在想出“擺爛法鬥”這個天才的形容時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隻不過她對著商柏衍淡然的目光立馬收斂笑容,然後感受到他把視線放到了她身後拎著購物袋的胡北身上。
胡北這會兒似乎僵住了。
於是秦倪用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弧度努了努嘴,既然撞見了,那就隻能介紹一句。
“這我經紀人,”秦倪先是指了指胡北,然後轉頭,示意商柏衍的方向,吸了口氣,第一次給胡北介紹,“那位……是我的老公,姓商。”
她老公沒有六十歲,之前那是她瞎說的。
胡北一直立在原地,本著經紀人的職業敏感度,他一進來,注意力就直接被沙發上那個年輕男人奪走。
男人氣質清貴而冷峻,即便是坐姿也難掩一雙長腿,整個人明明隻簡單坐在那裡卻讓人忍不住被他吸引,而那張臉,讓人看一眼就想打包塞進名導電影。
胡北在撞上年輕男人的眼神時甚至打了個哆嗦,直到他聽到秦倪在給她做介紹時,才發現自己剛才好像看出神了。
於是胡北先是對介紹老公的秦倪點了下頭,似乎在示意她請彆擔心,然後他放下手中的購物袋,走過去。
秦倪看著胡北往商柏衍的方向走,她甚至從一個人的走路姿勢中都能看出激動與諂媚,秦倪知道胡北狗腿卻沒想到可以狗腿成這個樣子,她扯了下唇角,正嫌辣眼睛準備移開眼神時,胡北已經走到商柏衍麵前。
她看到胡北先是對商柏衍微微點了下頭,然後直接九十度轉身,親熱握住商柏衍旁邊那位擺爛法鬥的手,得體鞠躬:
“您好,商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