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朗跟現場工作人員說明來意的時候,也順便往拍攝中心看了一眼。
他本來隻是隨隨便便瞟一眼,直到看到中心那一幕的時候,一瞬間差點把脖子扭斷。
陳朗目瞪口呆著,視線終於緩緩移向另一邊。
男人已經下了車,長身獨自立在風口,目光所及是他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周遭是落葉的荒涼和風冷。
陳朗對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忽然從腳底向上升起一種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勾連的熊熊悲壯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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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提前認真走位的作用明顯,這個鏡頭秦倪跟謝俊文兩人隻拍了一條就過了。
導演一看樣子就很滿意,今天的所有拍攝任務結束,拿小喇叭喊了收工。
下午太陽落山過後溫度更是降得飛快,秦倪露了一天的膝蓋這會兒都快沒知覺了,一聽收工就迫不及待裹上自己的長大衣,剛享受了沒幾秒的溫暖,工作人員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指著一個方向說好像有人來探班。
探她的班?
誰啊?
秦倪表情微疑,順著工作人員指的方向看過去,商柏衍穿了一件黑色長風衣,頭發被風吹得微動,靜靜立在不遠處。
對視上目光的時候,秦倪微微錯愕,明明剛才專業度爆棚,被那麼多人和鏡頭圍著都認真完成工作,這是第一次,從背後升上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商柏衍依舊看著她。
男人顯然已經到了有一陣子了。
秦倪隻好錯開目光,告訴自己尷尬是正常的。
再怎麼說也是前夫,被前夫圍觀的感覺跟被其他純工作關係的工作人員圍觀感覺肯定是不一樣。
兩個人之間隔得距離不算近,甚至中間還有一條馬路,但陳朗就是有一種其他所有仿佛都變成了背景,此時世界好像隻剩那兩個對視的人了錯覺。
陳朗]頁風走到秦倪身前。
在秦倪麵前他依舊低頭叫一聲“秦小姐”,商總能否有這個機會送接您下班。
然後他在對麵的人開口一聲“沒有”之前及時補充,不為彆的,主要是想跟您談一點工作方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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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場地換衣服不方便,服裝師說穿回去明天再穿來就可以,於是秦倪大衣裡依舊是襯衫短裙一身短劇中的造型,她捂緊大衣前襟走過去,本來想說有什麼事情在這裡說了就可以,一回頭發現正收工的工作人員似乎好奇地在朝她這裡打量,紛紛探討八卦的眼神,於是還是隻能坐上了車。
車裡空調溫度打得很高,秦倪一上車就熱風拂麵,她坐在座椅上,低頭用掌心暖了暖自己在風中吹了一天的膝蓋,感受到暖意滲入皮膚透進骨縫,寒冷的僵硬才終於舒服了些。
“找我什麼事?”
秦倪感受到男人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腦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現起商柏衍剛才立在那裡看她的那一幕,她低頭看著自己微紅的膝蓋,在心裡默默告誡自己用不著覺得矮了一截。
前夫前妻她拍什麼戲做什麼綜藝關他什麼事,商柏衍這會兒連評價一個字的資格都沒有。
此情此景,秦倪驀地又開始想起上次在那個什麼何總生日會上,男人看到她跟張老板跳了支舞,蹦出來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語。
秦倪想到這裡時忽然冷下臉,繃直唇線,一手貼上車門。
她並不是回回都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如果他現在又來發表什麼莫名其妙的言論,她直接摔門走人。
然後回家掏出離婚協議甩在他臉上,罵兩句臟話,讓他趁早認清自己的身份。
秦倪默默心裡這麼想著,決定著,身旁的男人也終於開口。
很簡單的一句:“還冷不冷?”
他說這幾個字的嗓音沉而淺,仿佛烘了車裡空氣的暖意,聽的人耳膜沒有半分不適。
秦倪已經蓄勢開車門的姿勢忽然頓了一下。
她伸出的手指微蜷,沉默之後淡淡回了句:“還行。”
商柏衍接著開口:“電影為什麼不接呢?”
秦倪想起那部主動找上門來死磕她的驚天巨餅大片,表情無語地彎了彎唇。
“沒有為什麼,不想接。”
“所以就是為了問我這個嗎?還有其他事嗎?沒有我走了。”
秦倪說完轉身去開車門,結果一看車窗外才發現現場已經空空蕩蕩,節目組的人已經全都走了,大巴車都沒了,大概率是因為看到她上了來探班的人的車,默認不需要等她。
節目組為了少人打擾拍攝地點選的是郊區,白天人多倒還好,這會兒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不遠處是兩個空曠的工地,街邊除了路燈亮著外沒有一個人影,伴著陣陣冷風吹過,讓人後背發涼,總覺得可以就地取景某部主題凶殺案的驚悚片。
秦倪:“……”
商柏衍看著秦倪望向車窗外時略顯僵硬的背影。
他主動開口:“還有其他的事。”
秦倪聽到後才緩緩放下開車門的手,重新轉回身子在座椅上坐正,目視前方,表情穩重地調整了個姿勢:“那你繼續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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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巴赫從主乾道開回市區。
沿路兩邊路燈昏黃而筆直,相比於出城路上擁堵而浩蕩的城市通勤潮汐車輛,進城的方向顯然通暢許多。
車內隻亮著幾條暗而柔的氛圍燈帶,淡淡打在後座已經睡著了的人臉上,眼下是兩片睫毛濃密的陰影。
秦倪睡著時腦袋歪向一邊,身上搭了一件黑色風衣。
她是因為做夢才醒的。
秦倪做了一個非常古怪的夢,又夢見自己下午跟謝俊文拍短片的時候,打光鏡頭都對著,一切仿佛都很正常,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裡準備,按照之前的走位撲倒後剛拉下謝俊文的脖子,剛要湊近,眼前男人的臉忽然就變成了商柏衍。
周圍所有工作人員依舊在工作狀態,打光的打光攝影的攝影看監視器的看監視器,仿佛所有人都沒有覺得不對,而眼前商柏衍頂著冷淡而麵癱的表情,表情漠然地等她吻他。
秦倪是被這個夢給嚇醒的。
她睡夢中整個人一個激靈地蹬腿,醒來後睡眼惺忪轉著脖子望了望周圍,這才意識到隻是個夢,自己還在車裡。
除了司機開車以外,車內的人顯然都注意到了剛才的那一個激靈。
秦倪先是從後視鏡折射中瞧到副駕陳朗似乎在看她,然後又轉過頭,猝不及防跟商柏衍的目光來了個對視。
她意識到什麼之後立馬伸手去摸自己臉,在發現臉頰上沒有什麼詭異的濕潤液體,也可以稱為睡著後流出來的口水時才稍微放下心。
秦倪動了動睡得有些僵硬的姿勢,然後低頭又看到身上搭了件黑色的風衣。
商柏衍這會兒身上是一件米色的內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