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麥到底是喝下去了,喝完後她隻覺得筋疲力儘。
她躺在炕上,對林榮棠招了招手:“今晚上我們可以試試了。”
大冷天的,林榮棠看她額頭泛起的冷汗,蒼白著唇道:“好。”
然而冬麥依然沒有懷上,就是死活懷不上。
到了快過年時候,王秀菊臉色越來越不好了,她隔三差五來問,說的話越來越難聽,有幾次,冬麥差點沒忍住,直接說這日子不過了,我不生了,你們愛找誰生找誰生,還是林榮棠攔下來,兩頭哄,才算糊弄過去。
但是任憑如此,王秀菊也撂下話,過完年,你再懷不上,就滾,我們老林家供不起這尊神。
到了這個時候,冬麥也豁出去了,她還能怎麼著,檢查她做了,該吃的藥她吃了,她從沈烈那裡掙的二十塊錢,現在隻剩下十塊了,她吃了這麼多藥依然生不出來,她還能怎麼著?
她可以一輩子被人家恥笑,但不能就這麼天天被作踐,不能把命都賠給他們老林家。
冬麥也是有性子的,隻不過生不出孩子沒底氣,心虛,隻能強行忍著而已,現在喝了這麼長時間藥,把她的性子給喝出來了,滿嘴滿心都是苦,苦得她想發泄。
偏偏臨過年二十八,王秀菊又過來了,這一次說是城裡老大媳婦老二媳婦都回來,她得給老大老二家孫子孫女包壓歲錢。
老大家生的女兒,今年五歲了,老二家生的兒子,今年三歲,都得要紅包。
王秀菊:“我手頭錢有點緊,冬麥你不是剪羊毛掙了點錢嗎,拿過來先給我用著,過了年還你。”
她說話的時候特理直氣壯。
然而冬麥並不想。
她知道這錢到了王秀菊手裡,肯定要不回來了,到時候人家依然手頭錢有些緊,你能怎麼著,還能一直追著她屁股要不成?
於是她說:“娘,那點錢,我存銀行了,隻有折子,手頭沒錢。你看看再想彆的辦法吧。”
王秀菊自然不信,一撇嘴:“那你去取出來,我急用呢。”
冬麥:“娘,你問問榮棠吧,榮棠那裡可能有錢,我這裡一年到頭見不到一個鋼鏰,就這幾塊錢,還是天天剪羊毛來的,我存著有用呢。”
王秀菊:“你連孩子都沒有,你存錢乾嘛?”
冬麥反問:“娘,你啥意思?沒孩子,我自己掙了那點錢,就不能存著了?”
王秀菊見冬麥竟然給自己倔上來了,也是來氣,這麼一個不能生的兒媳婦,還有臉和自己倔?
她冷笑:“一隻不雞蛋的雞,這還有臉了?你以為你自己是誰?我老林家的媳婦,掙了錢,那就是老林家的,你不給我,還想自己藏著,你是想乾嘛?偷奸養漢嗎?”
冬麥一聽,怒了:“我進門一年沒生孩子我就是大罪了?我生不出孩子我就是偷奸養漢?你這是當婆婆能說出的話嗎?是不是我不偷奸養漢就對不起你?”
她們婆媳這麼一嚷嚷,彆家也都聽到了,就有人探頭探腦過來看熱鬨,也有幾個婦女來勸架,劉金燕恰好也在,就拉著冬麥,小聲說:“你是當媳婦的,少說句吧。”
然而冬麥這段日子喝苦藥汁的苦瞬間爆發,她一腳踢飛了旁邊的雞盆子:“我進門的時候,當時說好了,獨門獨戶分家過日子,結果呢,我們辛辛苦苦打的麥子,放你那裡存著,我們吃的時候倒是要找你拿,我們賣玉米的錢,被你收著,我嫁進來一年沒見過一個鋼鏰子,我買個啥都得找你請示,聽你冷嘲熱諷一頓白眼才能扔給我幾毛錢,人家新媳婦過的啥日子,我過得啥日子?我是嫁到你家,不是賣給你家?辛辛苦苦一年,我拿到什麼了?”
“剪羊毛是我辛辛苦苦自己剪的,你問問大家夥,剪羊毛是什麼輕鬆乾淨活兒嗎?我天天低著頭剪,我脖子都累疼了,鼻子熏得也難受,我才掙了二十多塊,怎麼就得上供給你了?你以為這是舊社會我是你家丫鬟通房童養媳嗎?”
周圍幾個婆婆媳婦的聽著,也都覺得王秀菊不像話,進門一年沒懷孕,確實有些急,不過這不是查了醫生說沒問題嗎,那就等等唄,至於這樣作踐人家嗎?
於是大家就勸王秀菊:“好好的媳婦,你這是想作沒了嗎?”
平時最能說會道的王二嬸也跟著道:“秀菊,不是我幫著你媳婦說話,冬麥這孩子不錯,能乾,勤快,也孝順善良,你這麼折騰下去,他們小兩口能過好日子嗎?”
王秀菊這個時候其實也有些懵了。
她以前怎麼說冬麥,冬麥都忍著,沒想到現在竟然一下子脾氣大起來了,她看著冬麥,也有些怕了,萬一真離婚了,折騰著再娶一個,那不還是錢嗎?
王秀菊麵上就有些尷尬,訕訕地說:“就是幾毛錢,不給就不給,誰惦記你錢了,我就問問。”
冬麥:“我們賣玉米的錢,娘你幫我們收著呢,過年了,我也想買兩斤豬肉,娘你看看,乾脆把那錢給我們,我們小兩口也好手裡有個餘錢,不然這過得叫什麼日子?”
王秀菊沒想到冬麥竟然得寸進尺,但是賣玉米的錢,讓她拿出來肯定心疼。
王二嬸:“哎呀,你們今天既然說到這步了,你就把孩子的錢給孩子就是了,我們年紀大了,乾嘛攥著那點東西?”
王秀菊當然不舍得,但是周圍一群人看著,冬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她下不來台。
這個時候林榮棠來了,林榮棠繃著臉:“娘,當時說好的我們單獨過,冬麥是我媳婦,她想管家,你把錢給她吧。”
王秀菊沒想到連兒子都這麼說,氣得臉都紅了:“行,給你,我給你,你們以為誰稀罕啊!”
說著,她一摔門:“我也是為了你們好,給你們,以後你們的事,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