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安便呆了,無地遁逃,想解釋,動不了嘴,想跑,邁不開步。
過來的人叫馮明華,今年二十三歲,是公社裡小學的老師,她前一段才和陸靖安相親,誰知道陸靖安總是若即若離的,不怎麼聯係她,她想著那估計這個沒戲了,可正打算她繼續相親彆的時候,他又來找自己,那意思好像還是想和自己成。
這麼幾次後,馮明華也納悶了,誰知這個時候,江春耕找上來,說是陸靖安和自己妹妹談著,確認下是不是那個人。
馮明華就跟著江春耕來了,沒走近,躲旁邊聽著,結果她聽到的消息,讓她徹底震驚了。
陸靖安竟然是這種人,吊著自己,卻和彆的小姑娘談?
馮明華其實也未必多喜歡陸靖安,不是說想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可又覺得陸靖安條件還不錯,又一臉誠懇,才想繼續下去,哪裡知道人家玩這種騎驢找馬的花招!
她可是為了陸靖安拒絕了好幾個相親的,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人!
她顫抖著手,指著陸靖安:“你,你可真不要臉!”
說著,過去啪的一下子,給了陸靖安一巴掌:“臭流氓!”
馮明華打了這一巴掌後,氣得就跑了,江春耕見此,衝著陸靖安呸了一聲,也忙拉著自己妹妹走,留下陸靖安,周圍好幾個指指點點看熱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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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耕騎著車子,冬麥坐後座,兩個人往家走。
江春耕:“彆難過,就是一垃圾,你想找,回頭哥給你介紹好的,憑你這條件,男人其實好找,不說彆的,就咱們村,我知道好幾個以前對你有意思的,你可彆為他難過。”
冬麥:“哥,瞎說什麼呢,我根本沒看上,我過去是想和他斷了的,誰稀罕他!”
江春耕樂了:“那就是了,我早給你說,這臉越白的,越靠不住,還有那個林榮棠也是,就一娘娘腔。”
冬麥噗嗤笑了:“以後我要找,就找哥哥這樣的,肯定靠得住!”
江春耕聽到這話,搖搖頭,倒是笑了。
這個時候道邊麥地裡,小麥已經沒有冬天時的灰敗,綠油油清爽爽的,不遠處池塘裡的水化了,泥土變得鬆軟,柔和的風迎麵而來,帶來了池塘裡水草的氣息。
冬麥一掃昨天的鬱燥,竟然慶幸起來。
她生下來的時候就被知青爹娘拋棄了,卻有現在的爹娘收養自己,把自己當成親生的來養著,兩個哥哥對自己疼愛有加。
她結婚了,不能生孩子,一般人家的女人遇到這個,總歸不會好,回到娘家很可能就被嫁給帶著幾個孩子的鰥夫,娘家還能掙點彩禮錢,可是自己娘家護著自己,無論外麵怎麼風風雨雨,依然還有娘家可以倚靠。
她又慶幸於自己生在一個偉大的時代,改革了,無論淪落到什麼地步,她靠著自己的手藝做個小買賣,掙多掙少,總歸能養活自己,如果早些年,哪有這機會,在家裡吃白飯,誰能待見呢!
冬麥便想起兩位嫂子,兩位嫂子,也許有些自己的小道道小心思,也許對她有些不滿,但能容忍她這麼久,她已經很感激了,畢竟都是普通人,窮苦日子過來的,眼裡就那麼點東西,誰能豁達到徹底不計較呢。
她想著自己應該多掙一些錢,努力多掙錢,再多一些錢,家裡人會高興,她日子也能過得更好一些。
想到錢,一下子渾身都是勁兒,就像這春天萌發的麥芽一般。
“怎麼不吭聲了?”江春耕問。
“沒什麼……”冬麥說著這個,想起一件事:“最近家裡估計得用驢車,我沒法過來公社做買賣了,不過我倒是想到一樁,咱們這幾個村,紅白喜事啥的,我是不是可以試試,沒準人家願意買呢。”
江春耕聽這個,搖頭:“怕是難,咱家的魚湯麵,以前那是好東西,花功夫慢慢熬出來的,自己家的秘方,那種紅白喜事的席麵上,都是大鍋飯,咱這個去紅白喜事席麵上就是大材小用,一般人家也用不起。”
冬麥卻覺得可以試試:“咱不在農村裡找,就在公社裡找,我看現在有些人先富起來了,萬元戶什麼的,還有公社裡的乾部,吃鐵飯碗的,人家請客吃飯還是有點檔次的,我那天聽人家隔壁賣豆腐孟家兩口子說,他家親戚當時要轉正,請人家吃飯,一頓飯竟然花了兩百塊錢!”
江春耕也是嚇了一跳:“一頓飯兩百塊?這是吃啥啊?吃金子嗎?”
冬麥:“誰知道呢,但人家說得是真事,這種事,編也編不出來啊,反正我覺得,咱窮,人家有些人有錢,你看我賣魚湯麵,五毛錢一份,竟然還有人天天喝呢。再說這個也不費事,我去打聽,招攬招攬買賣,如果能成,我就專門給人家供過去,掙一點,也就是占家裡的鍋,不用驢車。”
江春耕:“行,那你試試看吧,反正成不成的都不要緊,你之前掙的那些,咱娘給你收著呢。”
冬麥:“哥,我知道,不過我想著,我用了家裡驢車,那些錢,好歹家裡也分點。”
江春耕皺眉,突然問:“你是不是怕你嫂子多想?有人對著你說啥閒話了?”
冬麥:“哥,我今天和你說這個,你彆惱,就我這情況,離婚了,也沒打算再結婚,有嫂子在,嫂子不嫌棄我,那是善良,我得感激,但我不能指望著嫂子必須善良容著我,人家不容我,那也不是人家的錯,況且這不是一天兩天,時間長了,誰也不樂意,如果擱我,我可能也不樂意。沒有人和我說什麼,可我覺得,我掙的錢,總也有哥嫂的份。”
她想了想,又道:“哥,今天咱們兄妹說體己話,我才這麼說,你如果因為這個,覺得嫂子哪裡不好,那我這個當妹妹的就先和你急了。”
江春耕沉默地騎著車子,自行車鈴鐺叮當響,車輪傾軋過初春的小路,略顯鬆軟的泥土留下一道淺痕。
江春耕在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沉重:“冬麥,無論啥時候,你都是家裡的女兒,是我江春耕的妹妹,你知道嗎?”
冬麥眼睛便有些濕潤了,她忍不住將臉靠在他後背上:“我知道,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