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淡淡地道:“她不會領情的。”
沈烈不願意說透的是,他認為孫紅霞很可能是懷了不知道什麼人的孩子,林榮棠是幫她掩飾的,這樣對兩個人都有好處,各取所得。
此時的沈烈,當然還想不到,孫紅霞竟然是假懷孕——畢竟這種事,正常人確實做不出來。
冬麥歎道:“林榮棠那個人不行,我不忍心看著她就這麼往裡麵跳。我說不說,在我,她聽不聽,在她,我也不是多好心的人,非要硬勸不回頭的人,可是我得儘我所能。”
沈烈便回頭看了一眼,這是他的妻子。
他突然對孫紅霞也有些感激。
當初回來,因為種種考慮,他想結婚,在孫紅霞熱烈地追求自己想和自己搞對象的時候,他也考慮過許多,不過後來孫紅霞的一句話,打動了他,讓他決定和她結婚,一起過日子。
誰知道孫紅霞在新婚當天鬨著離婚,她鬨著離婚的時候,他便明白了,明白自己竟然被人家一句話給騙了。
也幸好,他和孫紅霞沒成,才和冬麥有了這緣分。
冬麥為了生孩子的事,受過羞辱,曾經被人嘲笑,也吃過不少苦頭,可是現在,當彆人可能要跳進和她一樣的火坑時,她還是選擇去阻止,哪怕那個人和她甚至有些間隙和私怨。
他笑了下:“好,你去說吧,不過記得遠著她一點,她畢竟懷著身子。”
冬麥:“我知道。”
冬麥下了自行車,過去了道中央。
孫紅霞老遠就看到冬麥和沈烈騎著自行車,之後又見沈烈和冬麥說話,如今看冬麥過來,便揚眉看了一眼沈烈。
孫紅霞:“怎麼,找我乾嘛?”
冬麥:“有兩句話想和你說。”
孫紅霞便笑:“你說吧。”
麵對冬麥,她心情挺好的。
林榮棠雖然摔了,看上去情況不好,不過看樣子隻是心裡不好受,並沒什麼大毛病,王秀菊氣得直罵冬麥,這麼一對比反而對她不那麼挑了,她可以順利嫁給林榮棠了,剛剛一起去公社已經領證了。
領證後,她就是名正言順的林家兒媳婦,至於她摔一跤流產什麼的,那都不是大事。
她嫁給林榮棠後,趕緊懷上,到時候孩子滿胡同跑,活蹦亂跳的,冬麥不能有孩子,沈烈現在說不在意,時間長了,看著彆人家孩子,他能不難受嗎?
所以她唇邊帶著笑,對冬麥甚至有些居高臨下的憐憫。
冬麥盯著孫紅霞:“你如今肚子裡懷著的,是林榮棠的孩子嗎?”
孫紅霞一愣,心虛了:“你啥意思?你竟然問我這種話?”
冬麥看孫紅霞這麼說,便後退了一步,剛才沈烈提醒的沒錯,自己還是離她遠一點,她又看周圍有乾活的農人,還有來往的路人,這才稍放心。
之後她才道:“如果你肚子裡的孩子真得是林榮棠的,當我沒說,如果不是,那你們結婚的事你還是得再多考慮考慮。因為我檢查過了,大夫說我並沒有什麼問題,能生孩子,所以那個不能生孩子的,應該是林榮棠,他有可能身體有問題,根本不能生,我建議你還是先了解一下再結婚。”
本來孫紅霞聽了冬麥的話,也許還會對林榮棠生出一些懷疑,不過現在,她的秘密險些被冬麥說出,她對冬麥先有了防備之心。
她甚至懷疑冬麥故意這麼說,是試探自己有沒有真懷孕。
她冷笑一聲:“誰讓你來和我說這個的,是沈烈嗎?他不想讓我嫁給林榮棠吧?嘖嘖嘖,這男人心眼真小,不想讓我嫁給林榮棠,就這麼汙蔑林榮棠?人家比他有錢,比他有本事,比他有知識,我嫁的男人,哪點不如沈烈?也就是你冬麥,撿到一個沈烈當寶,你永遠要記住,沈烈是我不要的,我扔了,你才撿到的,而林榮棠是不要你,是他把你休了!”
“你自己不能生,倒是汙蔑彆人,誰不知道咋回事呢!實話給你說吧,我在林榮棠那裡,看到過林榮棠的檢查報告,白紙黑字,醫院的大紅章,哪能有假?!”
當時林榮棠睡著了,她看旁邊一個盒子,以為裡麵是什麼寶貝,想著偷看看,誰知道是醫院檢查報告。
而對於孫紅霞的話,冬麥眼神輕淡。
孫紅霞的反應太激動了,這讓冬麥更加覺得,孫紅霞肚子裡的孩子怕是有問題,也許根本不是林榮棠的。
不過看來,人家兩個人很有默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興許是商量好的,倒是她多事了。
她便笑了下:“那祝你們幸福,是我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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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於這件事的結果,沈烈早已經預料到了,他沒阻止是因為他知道冬麥的心思。
她這人太善良,不忍心,所以要試試,求一個無愧於心,所以他也讓她去。
現在落得這結果,他也隻是淡聲說:“正好不搭理他們,隨他們鬨騰去吧。”
冬麥想想剛才的事情,覺得好笑,用手扯了扯他衣服:“你知道人家孫紅霞說什麼嗎?”
沈烈:“說什麼?”
冬麥:“人家認為,是不是你看不慣她嫁給林榮棠,所以要搞破壞,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沈烈一聽,腳底下一頓,很是無奈無辜:“這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我看不慣她嫁給林榮棠?她和我什麼有啥關係!。”
冬麥:“那不是結過婚的關係嘛!”
沈烈很是冤屈:“是啊,結過婚,那不是當天立馬離了嗎,洞房都沒進的那種結婚!”
冬麥便起了興味,笑著問:“那你和她以前都乾過啥,談對象的時候總不能啥都沒乾吧?”
以前,她沒問過,可能是兩個人關係沒到那步,還扯不開這層,但是現在,卻覺得親近許多,也隨意起來了。
沈烈頭疼:“你要問什麼,我都說行吧?”
冬麥:“沒做過那種事吧?”
沈烈:“你覺得可能嗎?人家還黃花大閨女呢!”
冬麥:“親過嗎?”
沈烈:“沒有。”
冬麥放心了,沒親過,那彆的確實更遠著,她完全可以當做沒這回事了:“好啦,我以後不問你了。”
沈烈這才鬆了口氣,卻是道:“我們順便去一趟公社吧,我之前和人談過貸款的事,問問什麼進展了。”
冬麥記得他說過,也就點頭,不過卻問起來:“這貸款是不是很麻煩?”
沈烈:“麻煩,也不麻煩,我才研究過,最近農業銀行總行那裡頒布了一個規定,是關於信用社對承包戶專業戶貸款的規定,說是信用社對農戶貸款的五個行業要支持,包括種植,養殖,家庭加工業幾個行業,我又是退役軍人,更是重點扶持對象,家裡住的房子我沒讓他們評估,就評估了地,還有我大伯以前留下的那院子,說是能貸款兩萬塊,我估摸著兩萬塊差不多也夠了。”
冬麥一聽“兩萬塊”,其實馬上有些心驚肉跳:“這麼多?”
沈烈:“咱們的房子和地,一般貸款不了這麼多,我這不是有津貼什麼的,信用社也願意給我貸。”
冬麥有些擔心。
沈烈:“你彆怕,這個我研究過了,我剛開始先搞梳絨機機器,那種機器一台就要三萬,挺貴的,一般人根本買不起,可我知道一個紡織廠,那廠子黃了,現在廠子裡堆積了一堆沒人要的梳棉機,多少年的老機器,他們想當廢鐵賣了,我讓他們留下來,打算低價買過來,到時候用那些梳棉機改裝梳絨機,成了的話,肯定能掙錢。”
冬麥聽得更是驚訝,她見過路奎軍家的梳絨機,當時隻覺得挺大的一個機器,沒想到竟然這麼貴,三萬塊錢哪!要知道現在富裕的人家,一年吭哧吭哧地乾,能掙一萬塊,那就是萬元戶了。
那麼一台機器,竟然要三個萬元戶才能買得起!
她想了想:“那些紡織廠的梳棉機,是挺便宜賣給咱,是嗎?”
沈烈:“是,其實我之前去,已經談差不多了,就等著錢了。”
冬麥心裡覺得穩妥一些了:“如果是很便宜的價格,咱真乾不成,廢鐵也能值錢。”
沈烈:“我就是這麼想的,梳絨的買賣其實風險挺大的,我也怕萬一不行虧了,我自己一個人擔這風險無所謂,可是帶著你一起擔風險,我怕讓你過不好日子,改裝梳絨機這個,也是我最近研究琢磨的,我覺得倒騰倒騰,掙錢是沒問題,太虧錢也不至於。而且這個紡織廠的機會,也是因為那個副廠長我認識,要不然一般人哪知道有這麼一個巧宗。”
冬麥心裡便穩妥了:“那挺好的,那我們就貸款兩萬塊!”
想想,她又道:“你怎麼就想到貸款的,我都沒聽人說過這茬。”
沈烈解釋道:“信用社的農村信用貸一直有,隻不過以前力度不大,現在支持農民自主創業,就有了優惠扶持政策。其實現在一些有錢的人家,都已經開始成立農村合作基金會,不過這個沒有政策支持,就是私人小額房貸,雖然利率低一些,但我不太想碰。”
他沒說的是,路奎軍也想乾這個,他勸過,覺得這個性質就不一樣了,牽扯太大,還不如清清白白搞羊絨生意,以後羊絨走上正軌,也算是勤勞致富,比給人放貸款強,不過路奎軍不太聽得進去。
冬麥一聽:“那不就等於以前放印子錢?”
沈烈苦笑:“還是不太一樣吧。”
到了公社後,沈烈帶著冬麥去了信用社,信用社裡窗明幾淨的,沈烈認識信用社的信貸部主任陳景輝,和人家談了談,聽那意思,貸款過十幾天就能下來了。
得了這個準信,沈烈心情不錯,領著冬麥,出來信用社,便說帶她去買點排骨回家燉燉,吃點好吃的,誰知道正說著,就聽前麵一個人打招呼:“喲,這不是沈老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