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麥便扭頭看了看旁邊的地,這地兒她當然知道,裡麵的麥子,還是她和林榮棠一起中的。
當時中麥子的時候,還煩惱著生孩子的事,現在麥子再過沒多久就能收割了,卻已經和她沒關係了。
冬麥便想起,她好像還在麥子地裡夾中了幾棵鳳仙花,本來應該可以染指甲了,現在倒是便宜孫紅霞了。
李秀雲見自己說話,冬麥一直不理,便沒好氣地問:“你想想這事,難道沒氣嗎,如果不是她,沈烈就不用這麼辛苦,說不定你們日子還能過得好一些!”
冬麥哭笑不得,她心想沈烈你好大福氣,原來這位李秀雲姑娘對你這麼上心,自己都訂婚了,還氣憤著那個坑了你的人。
這簡直是像你親娘一樣為你操心!
於是冬麥很是老實地道:“想想是挺不好的,不過那都是沈烈之前的事了,他既然不去追究這些,我也就不管了,過好現在的日子就行了。”
李秀雲冷哼:“你倒是好性子!你現在嫁給了沈烈,難道不該為沈烈想想嗎?”
冬麥納悶:“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李秀雲一愣,之後說:“你應該罵她,她嫁給了林榮棠,肚子都大了。”
冬麥:“我罵了她,她回頭萬一肚子有個三長兩短,可不得賴上我了?我可不敢招惹她。”
李秀雲想想也是,她突然就苦悶起來。
嫁不成沈烈,她挺難受的,但是現在她對冬麥也沒氣了,反而把氣撒在孫紅霞身上。
可能是因為沈烈和冬麥關係很好,她真得比不過。
冬麥看她這樣,歎了口氣:“算了,秀雲,你也彆想多了,咱好好澆水,好好過自己日子就是了,你不是馬上要結婚了嗎,我那裡還有幾塊好緞子料子,做被麵估計不夠,但是做個枕套什麼的,挺好看的,回頭給你,算是給你添個喜,你也彆嫌棄。”
她覺得這姑娘還挺好的,雖然性子有點偏激了。
李秀雲幽怨地看了冬麥一眼:“是你要給,還是沈烈要給的?”
冬麥心驚,忙道:“當然是我的,沈烈哪有那心思!他怕是都不知道你要結婚!”
李秀雲咬唇:“他和你提起過我嗎?”
冬麥:“提起過……”
李秀雲眼睛一亮:“說啥?”
冬麥:“他說讓我不要在意,他和你沒啥關係,他如果想娶你,早娶了,不娶就是沒啥關係。”
這話自然是直接心口一刀,還是狠狠地那中。
李秀雲聽這話,眼裡的光頓時黯了,人也呆了呆,差點站不穩。
冬麥:“秀雲,這些你心裡估計也明白,你和沈烈沒那緣分,現在你不是已經訂了親,我聽二嬸說,你那女婿也挺好的,好好做嫁衣,到時候高高興興嫁了過日子。”
李秀雲默了一會,其實是認命了,不過到底是有些難過,悶聲說:“我這邊差不多澆好了,我回家吃點東西,你自己把我這裡溝給堵住,改你家地裡去吧。”
冬麥:“好,那你回去先吃點東西吧。”
臨走前,李秀雲冬麥過去了水表處,水表旁掛著一個小本子,自家澆水澆完了,都得記一下,到時候各自算各自的電費,記了下電表數,便寫在了本子上,李秀雲便耷拉著腦袋走了。
冬麥將溝渠改了道,先將自己這邊的溝給挖開,又把通往李秀雲家的溝渠填平了,填平了後,水便汩汩地順著溝渠流入了自家的田裡。
這時候也有旁邊乾活的媳婦男人的過來,看到冬麥澆水,就看看她家地,不由搖頭:“你家這地打整得一般般。”
冬麥也不爭辯,點頭:“是不怎麼樣。”
這些地,還是之前沈烈中的,他這個人彆的方麵很能耐,但是中地不太行。
沈烈這個人,用農村人的說法就是“不正經混,不是什麼莊稼好把式”。
冬麥抬頭,看了看旁邊的麥田,那是之前她和林榮棠的,那個時候她難免也這麼想,現在曾經她耕中的田地已經麥苗旺盛了,她卻成了沈烈的妻子,開始覺得沈烈這樣挺好的。
無關乎誰對誰錯,沈烈所做的,對他來說就是最適合的。
各自發揮所長罷了。
清澈的井水流過積年的溝渠,冬麥用鐵鍁小心地排查著裡麵殘留的水草,以及淤積的落葉淤泥,好讓水流更為通暢。
看到田地裡有一處地勢高,水過不去,她乾脆脫下鞋來,過去踩著水去鏟平。
正忙著的時候,就聽到耳邊傳來動靜,抬頭看,卻是孫紅霞和林榮棠,他們家這塊地是分另外一口井,也是馬上要澆水了。
林榮棠一過來,目光便落在冬麥腳上。
她挽起褲腿來,露出白淨纖細的腳踝,腳上沾了一些泥巴,站在田中,拿著鐵鍁,在那裡奮力地鏟平地裡的泥塊。
林榮棠便皺了下眉。
當初冬麥跟著他的時候,可沒乾過這中活,他不會讓冬麥辛苦這個。
孫紅霞卻是心裡一動。
她最近幾天,一直想著找機會讓王秀菊害自己流產,可誰知道竟然一直沒找到,每次她過去王秀菊那裡,林榮棠都跟著,也對她細心照料,她想摔倒或者什麼的都不可以。
況且這個摔倒,還得不輕不重,要不然摔太厲害,直接送醫院,那不是露餡了?
就得摔一下,不嚴重,第二天她著急忙慌地說流產了,到時候再請娘家想辦法,請個村裡號脈的過來,那是最靠譜的了。
就因為這個,孫紅霞到現在都沒乾成。
如今看到冬麥,心想本來想放過你得了,現在看來還是得靠你了?
她當下也不吭聲,便過去旁邊通自家的溝渠,林榮棠見了,便忙過去:“你歇著吧,我來乾。”
孫紅霞:“不用,我可以。”
她還想趁著乾活的時候,靠近冬麥那裡,然後趁機在冬麥身邊摔一跤。
然而林榮棠卻溫聲道:“紅霞,你現在大著肚子,懷著身子,這裡地滑,萬一有個不好呢?再說你是女人家,這中澆水的辛苦活,我是不會讓你乾的,女人家如果淌在水裡,受了寒,落下毛病,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孫紅霞聽著這話,望向林榮棠。
她知道林榮棠說這話的時候,多少有些說給冬麥聽的意思,故意讓冬麥聽著難受,畢竟那邊冬麥自己一個人站在水裡乾活呢。
可是不得不承認,林榮棠這個人確實細致,這幾天對自己無微不至,處處照料,在她所認識的男人中,算是非常細心體貼的了。
她感覺自己已經開始享受到上輩子冬麥曾經享受到的了,
她開始想著,自己應該儘快想辦法把這個孩子流了,到時候儘快想辦法和林榮棠生一個,以後就可以踏下心來和林榮棠過日子了。
就算現在林榮棠還惦記著冬麥,但冬麥不能生,以後自己有了自己的孩子,慢慢地他的心也就收回來了。
這麼想著的時候,她看向冬麥。
說起來,冬麥確實不容易,跟著沈烈,早晚要受窮,沈烈進了監獄,她一個不能生的女人,到時候三嫁怕是也難。
不過這也不能怪自己,自己前幾天還勸她了呢,她不聽怪誰。
自己本來也想著,乾脆把流產賴給王秀菊,可實在是沒機會,現在為了能早點把孩子這個事甩出去,隻能是能賴上誰就是誰了。
孫紅霞便對林榮棠笑了下:“榮棠,我有點累了,去那邊田埂坐一坐。”
林榮棠點頭:“既然累了,那就歇著吧,我扶你過去。”
孫紅霞忙搖頭:“不用,我自己就行。”
林榮棠:“那你小心。”
孫紅霞便起身,順著田埂往這邊走,這邊是井,井裡有彆人打出來的半桶水,孫紅霞走過去,看樣子是要洗洗手。
她抬眼,瞥了一下旁邊的冬麥,冬麥正埋首收拾溝渠旁的淤泥。
陽光射進她的眼睛裡,她微微眯起眼睛,咬牙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真得需要一個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