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從來沒有什麼東區發展計劃,一切都是我在做局。為了吳吒今天的身敗名裂, 為了吳吒將來的一無所有永不翻身, 我做了這個長達一年時間的局。”
話音落下的瞬間,現場又是一片嘩然,很多人都在用筆飛快地記著要點。
黃鶯兒愕然地、不敢置信地看著台上光芒四射的陸之韻, 仿佛不認識她了一般。她不像是她印象中的陸茵夢。
小蝶已被趙香君帶到後台, 此時, 她的內心正激蕩著,今天, 是陸之韻計劃的收尾,是高/潮, 也是她的複仇計劃的收尾。她對陸之韻的欣賞與佩服澎湃如潮,因為陸之韻,她被卜時任毀掉的人生有了光。
複仇,不是因為她餘情尚在,而是,她曾經在卜時任哪裡遭受挫折, 被羞辱,被拒絕,成為失敗者,如果不找回場子,她的餘生都將心有不甘,都將活在卜時任的陰影中, 永遠缺乏自信,難以開始新生活。
趙香君更是激動地低喊了一聲:“乾得好!”
她笑靨如花。
與此同時,震驚的、愕然的,不止有現場的這些人。
在41年,米國就已經有了彩色電視機。
而香城,是列顛國的殖民地,前幾年上流社會中的有錢人也有了彩色電視機,一些普通的經濟寬裕的民眾家裡也有黑白電視機。
吳吒想要廣而告之,請了香城電視台的人做直播。
今天,此刻。
在陸公館,陸太太正和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一起看現場直播。
本來,在眾人宣布不再同吳吒的公司合作時,三奶奶還在笑著說:“我就說吳家的這個表弟隻是長了一副好樣貌,不靠譜的,縱然靠著咱們家的人脈和資源暫時發家,也不長久的。隻是可憐七妹……”
四奶奶“嗐”了一聲:“可不是。當然咱們就說這個吳吒不靠譜的,讓她不要嫁,她偏不聽。今兒果然被我料中了!”
五奶奶撇了撇嘴:“咱們都是為七妹好的,可惜七妹不承咱們的情,要嫁這麼個窩囊廢。”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陸太太戴著老花鏡,瞥了她們一眼,道:“我看你們,一個個兒梗鸚鵡八哥變色龍一樣!”
三人頓時訕訕:“媽,我們這是有事兒說事兒,您乾嘛埋汰咱們啊?七妹嫁了吳吒,那就是嫁了個無底洞,從娘家搬再多財產,用再多人脈資源都是填不滿的!七妹也真是拎不清……”
這話兒還沒說完,就聽到陸茵夢說她的六百萬和吳吒沒關係,陸家也不會管吳吒。三人頓時鬨了個麵紅耳赤,稱適才隻是玩笑話。
隨後又評價陸茵夢回得不英明:“吳吒要是落魄了,七妹又能得個什麼好兒?要是離婚再嫁,就是二婚,也說不到好人家了。”
陸太太皺眉道:“你們就不能安靜會兒?”
這話剛落下,她們就看到了陸之韻湊近麥克風,淡靜地微笑著講話的模樣,正感慨著陸茵夢空有美貌沒有腦子,就聽到她說:“其實,從來沒有什麼東區發展計劃,一切都是我在做局。為了吳吒今天的身敗名裂,為了吳吒將來的一無所有永不翻身,我做了這個長達一年時間的局。”
她們被打臉了,卻來不及羞愧,隻是愕然了,震驚了——
“什麼情況?!”
“做什麼局?!”
“做什麼也不值當她賠上終身大事啊!”
“媽,你說句話啊!”
陸太太也不知道陸之韻想做什麼,她隻是相信這個孩子。從這個孩子對她說要和吳吒結婚以來,她就感受到了她和從前的不一樣。
她頭腦清晰,擁有非同一般的說服力,說話總能切中重點,即便她和陸老爺有疑慮,她也能有條不紊地同他們詳陳利害。因此,在她說有些事她還不能說但必須去做時,他們也選擇了相信,相信她的分寸。
同時,在陸之韻說出她要做的事會帶來什麼影響時,也願意為她兜底。
陸太太並不急:“急什麼?急就能急出結果了?看電視。”
陸之韻說完那句,就停頓了,現場有喧嘩聲,卻又是井然有序的,令吳吒和卜時任掙紮時麵目的猙獰和粗暴的動作顯得那樣突兀。
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是認定陸茵夢完了。
她在公開場合對丈夫落井下石,將來即便是離了婚,還能說上什麼好人家?陸茵夢這一生算是真真正正地完了。
吳吒和卜時任無法掙脫製服他們的人,似乎在衝陸之韻嘶吼怒號著什麼,目眥欲裂地瞪著她,恨不能將她撕成碎片。
而此時,陸之韻毫不在意地偏了頭,輕笑著說:“你的憤怒,你痛苦,就是我的快樂。你越失態,我就越痛快!”
現場又是一片嘩然。
偏偏她說著這話時,笑容依然顯得神秘、溫柔、美麗,是極美好的存在,是這喧鬨的會堂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此時,記者們一點都不慌。
這是一個大新聞,他們有的,除了震驚,就是興奮。
同樣在莊公館看發布會直播的莊南生依舊顯得尊貴,令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的莊家六小姐、七小姐、九小姐,還有他的幾個侄兒侄女都正襟危坐。
六小姐忍不住拍手道:“這陸七,也忒有風範了!我還真當她為了愛情成了傻子呢,沒想到竟有如此風采,隻不知這吳吒是怎麼得罪了她!”
莊南生的目光一瞥過來,六小姐立馬坐直了身,專心看電視。
九小姐要文靜些,她微微笑著:“美人當如是。”
七小姐剛要說一句“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就聽她們的六哥說:“嗯。她是你們的嫂子了。”
三人皆震驚:“什麼情況?”萬年老鐵樹開花,結果是一位已婚婦女?
莊南生但笑不語,眼中全是對電視上那個光芒四射的女人的欣賞,三人也不敢問他,得,繼續看電視吧。
卜時任掙紮得更厲害了。
吳吒倒是安靜了下來,隻一雙鷹眸幽深地、痛憤地盯著她。
這時候,小蝶進來了,來到了台前,正掙紮的卜時任不敢置信地喊:“小蝶?你來這裡做什麼?”
小蝶柔柔地微笑著,站在卜時任的麵前,抬手撫摸他的臉,輕聲說:“卜時任,你現在真難看。”
卜時任身子一僵,所有的動作都停了,小蝶神情卻不變,不緊不慢地告訴他:“我是七小姐的助手,雇傭我、安排我上大學的,也是七小姐。”
卜時任懵了:“她的計劃,你從頭到尾都在參與?”
“對。”
“你就沒想到要告訴我一聲?”
“看你,你又說胡話了,當初你賣我進清園,不也沒告訴我一聲麼?”
卜時任頓時痛苦起來,眼角發紅地怒吼,吼出了吳吒對陸之韻的心聲:“虧我還覺得虧欠你,覺得愧疚,甚至愛上你,原來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在耍我?”
“你說得太對了。”
“這段時間以來,你對我,難道就沒有一絲感情?”
小蝶微笑著:“做過一次賤/人就夠了,我不做第二次。”
旋即,她親手拿粗布毛巾堵住了他的嘴,還有吳吒。豎起食指在唇邊:“噓,不要打擾七小姐說話。”
做完這一切,她站在了陸之韻的身旁,像是陸之韻的私人秘書一般。
陸之韻對著麥克風說:“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是一個因與果的故事。”
她聲音一出,現場都安靜下來,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了。
“我知道,現在大家都接受了新文化,信的是德先生和賽先生,不瞞大家,我們陸家的人,尤其是我的父母,信佛。因為我父母的影響,我從小就接受了佛教文化的熏陶,即便受過新式教育,依然和父母一起虔誠禮佛。”
陸之韻講這話時,眾人看不出假,隻覺得她很真誠,美人的真誠總是令人心動的,即便她有什麼出格的行為,大多數人都自動為她合理化了。
她簡要介紹了吳吒的背景。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很難受,當天晚上仿佛鬼壓床了一般,癱在床上,半身不遂,耳邊有各種‘嘁嘁喳喳’的聲音,仿佛是在被很多人奚落。第二天起床時,隻覺渾身都痛。我不明白是為什麼,於是將這件事告訴了我的母親,上午我母親就帶我去廟裡上香,請求觀世音菩薩保佑。
也許是因為我們家常年供奉觀世音菩薩,當天晚上,菩薩就給我托夢說,‘汝與此子,乃前世之冤仇,汝前生為他所害,一生不得善終,事後魂魄亦被鎮壓。此子病亡之後,汝方解脫,得下地府。陰司冥判,認定此子罪孽深重,汝苦求之下,閻王特許你於昨日重生複仇。吾常年得汝家供奉,不忍見你因魂魄衰弱而不知前生事,故此相見。”
這話,所有的香城人都會有同感。很多人,即使接受過新式教育,還是有很多人信佛信道信基督。
他們尤其相信神靈托夢的那一套,在陸之韻製定複仇計劃時,就考慮到了這一點。並決定利用這一點,將她的故事合理化。
陸之韻繼續說:“觀世音菩薩說完這一席話之後,將玉淨瓶中的水灑了三滴在我身上,我眼前一黑,仿若將前生事重新經曆了一遍。都說做夢時,夢醒之後,夢中事都是記不大清的。但那天晚上的夢,我記得一清二楚。在前生……”
陸之韻將原主在前世怎麼和吳吒相識、怎麼被他欺騙、答應嫁給他、怎麼同家人抗爭、在家人不同意的情況下與父母斷絕來往私自同吳吒成婚、婚後吳吒和吳母怎麼對她的一一講來。
她神情平靜,說到原身的車禍、癱瘓、子女被害、躺在床上的幾十年、死後被巫蠱娃娃樓鎮壓皆因吳吒看上她的命格,怕她離開後影響運勢時,現場有些人原本就是信的,有些不信的聽她講得巨細無遺,也都有些信了。
毫無疑問,陸茵夢是一個美人。
她看上去美麗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