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卻說:“吃的完,媽媽,我的胃是個無底洞咧。”
能包包子的,隻有韭菜和臘肉。
而臘肉呢,老太太那天來的時候,蘇向晚全給藏到灶頭裡了,所以,老太太誤以為是宋青山拉走了,那麼幾大掛子臘肉,可不好處理啊。
得虧青山拿來的肉夠肥,基本上一塊上麵沒有太多的瘦肉,全是五六寸厚的肥膘。蘇向晚想來想去,索性把幾大塊臘肉就全給切開了。
切開之後,一總兒給和到鍋裡,她就開始煉油了。
一塊肥臘肉銷成一鍋子油,鍋麵上浮著的,就是一層金黃色的油渣。
宋青山聞見屋子裡一股子的油香,趕忙就把院門給關上了。
得虧今天刮的是西南風,這股子油香要飄到村子裡,老太太立馬得端著盆子來分油。
他剛剛去自留地裡,當然了,彆說梨樹,就是自留地老太太也不肯給。
在老太太那兒,她自己吃了那麼大的虧,她咋可能還給蘇向晚分地?
宋青山想要梨樹來著,老太太直接褲帶子一解,就把自己掛樹上了。
這下倒好,全村的人看著呢,指指戳戳,直到宋青山跪著說不要自留地,不要梨樹了,老太太才算完。
誇了海口的宋青山,這會兒都不知道該咋跟蘇向晚說這事呢。
“半鍋子的油,這可是好東西,咱們平常做飯,隻要添上一勺子,不用肉,吃的也是葷飯,就是可惜了,沒個東西好裝它。”蘇向晚看宋青山進門,笑著就說。
宋青山拍了拍腦袋,轉身出去,跑到地主家的大廳屋裡,他把人家正房裡一隻半尺高,當初鬥地主的時候沒人能搬得動的大香爐給端了出來,提到井旁,打出水來洗的乾乾淨淨,就給端進來了:“來吧,拿這個裝。”
要知道,現在家裡總共一隻碟子,三隻碗,還是蘇向晚花高價從黑市上買來的。
她也隻有一隻洗菜和麵的盆,一個臉盆子,要從黑市上買,得三塊錢。
而這個大香爐,邊上克著嘉靖二字呢,可見是嘉靖年見的東西。
好吧,古董裝豬油,蘇向晚索性拿起大碗,一碗碗的,就給裝進去了,裝進去之後,她從外麵找了塊自己拿剝出來的蓖麻皮搓成的麻繩編成的蓋子往上一蓋,放在角落裡,嗯,很不起眼兒,看起來就是個破香爐而已。
用油渣和著韭菜餡兒包包子,那可是再香不過的了。
宋青山在旁邊站了半天,看蘇向晚不理自己,估計她正在醞釀著要跟自己吵架,轉身出去,就給驢添草去了。
“媽,那個人給驢添草去啦。”驢蛋簡直是耳報神,隨時彙報宋青山的一舉一動。
“他是你爸,不能叫那個人,你這樣,彆人會說我沒家教。”蘇向晚說。
“分家不公平,他也不向著咱,嘴上喊著給你爭梨樹爭自留地,可是行動上儘偏著他媽呢,他是宋光宗的兒子,但不是我爸。”驢蛋故意挑釁著說,小家夥眼睛都紅了。
蘇向晚給他嘴裡喂了一塊油渣,看這孩子香的舌頭都快吞下去了,指著他的鼻子說:“那將來你長大了,也娶媳婦兒了,你媳婦兒要跟我分家,你向著誰。”
“我當然向著你。”驢蛋脫口而出。
蘇向晚立刻說:“那宋青山向著他媽,又有什麼錯?”
驢蛋一下就噎住了。
“媽,油渣真好吃,我能再吃一塊嗎?”狗蛋不喜歡聽這種講道理的話,抓了一把油渣說:“反正誰在欺負我媽,我就放誰的血,沒二話。”
本來,倆孩子以為油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可等一鍋子白白胖胖,圓嫩嫩的大包子出鍋,咬了一口,才發現,韭菜鹹香,油渣酥甜,一口化在嘴裡,他們自打生來,就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媽,媽,肉太好吃了。”狗蛋咬了一口,一頭就紮進蘇向晚的懷裡了:“等我死了,我一定要告訴阿舍,肉有多好吃。”
他的小夥伴阿舍啊,到死都不知道肉是個啥滋味兒呢。
驢蛋突然眼圈兒就紅了:“你還記得不,有一回你在吃東西,我倆問你吃的啥,你說是肉,太香了,所以不能給我倆,我要自己留著吃。結果半夜,你就給送到鄉衛生院搶救了,原來你吃的不是肉,是老鼠藥,媽,我不想吃了,我難過。”
原身自殺過的次數,不計其數,哄孩子們說吃肉,自己吞老鼠藥,隻是其中的一回而已。
蘇向晚故意看著呢,就見宋青山原本要進屋的,站在門外矗了一會兒,轉身又退出去了。
無地自容了吧,臉沒地兒擱了吧。
蘇向晚心說,還以為自己頂天立地,把誰都騙的團團轉呢,原身不過是沒有知識的愚昧,沒有宋老太一家子那麼欺負她,她又何至於走絕路。
她故意笑著說:“那你還記得我跳河那一回不,其實,我是想去河裡給你倆摸幾條魚吃呢,腳滑才溜進去的,那是騙你們的。”
“媽,你為啥那麼騙我們啊。”狗蛋腦子轉不過彎兒來了。
蘇向晚一人點了一下鼻子,又給了他倆一人一個大包子:“就是想叫你倆啊,更愛媽媽,也愛吱吱。”
倆孩子頓時就撲過來了:“媽媽,我們愛你,真的。”
打過的,罵過的都能忘掉。
母子之間,唯有愛是怎麼也抹不去的。
所以,能讓宋青山這種,喝他媽的血長大的孩子跟他媽吵翻天,那確實是因為原身這兩年受罪受苦了的原因。
估計宋青山今天分家的時候,心頭也在天人交戰吧,當著所有人的麵,看似吃虧了,但其實占了便宜,又還,安撫了妻子的心。
但給他血吃,才能把他養大的老娘啊,可是差點就讓他給氣的升天了啊。
也不知道這個黑心肝兒的,心裡是咋想的。
“咋,不用贍養老人,你還不高興?”這不,宋青山依舊是那幅慢悠悠的,針都戳不動的樣子,聲音特輕的,就問蘇向晚。
蘇向晚啊呸了一聲:“你以為老太太現在說不用你養,就真的不用你養,我可告訴你吧,她現在能勞動,能乾活兒,手裡有錢,老三當然願意養,說不定你大姐和你二姐還搶著要養,等將來她老了,走不動了,誰都不要的時候,那還不是你這個老大養。”
軍綠色的褲子,白襯衣,這男人看起來多帥氣啊,就是一點不好,那個潑婦的媽,可真夠難纏的。
就這一點,都能給他扣成負分。
這不,宋青山正在往牆上糊泥皮,堵灶火上的煙洞呢,突然手就停了,言之咄咄的說:“蘇向晚,我說不用養就不用養,你這是不信我?”
“不信。”蘇向晚說。
驢蛋和狗蛋立刻就護衛到她身邊了,那叫啥來著,左右護法啊。
“不但不用養,那錢,我也會慢慢給你全弄來的。”宋青山意味深長的看了蘇向晚一眼:“自留地沒爭來,算我沒本事,不過你不用愁菜吃,但凡你想吃的,告訴我一聲,我都能給你弄來。這樣,你總該滿意,幫我養孩子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不願意養孩子?”蘇向晚就莫名其妙了,心說,我裝的好著呢呀。
宋青山揚手指了指炕上,說:“你不但藏著地圖,還有一份火車差旅表,哦,對了,還有鄉信用社的貸款憑證,蘇向晚,我把那東西呢暫時就收起來啦,你就安心住著,我保證你比我媽過的更舒服,這總該成了吧?”
他說的那麼誠懇,簡直跟真的似的,又叫蘇向晚覺得,自己怕是叫他給看穿了。
怎麼辦,攤牌嗎,還是乾脆就樂得讓他去刮他老娘,然後自己舒舒服服兒的,過日子?
“庭秀眼看就要回來了,就算你到冬風市,也找不到他的,聽話,啊!”他這一句,險些沒讓蘇向晚把包子都噴出來。
感情,他是怕她要丟下她去找宋庭秀,才那麼賣力的當黑心肝,又如此的,苦口婆心的?
那正好,原身委屈了那麼多年,她就好好兒的折磨一下他,給原身出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