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社會的毒打(1 / 2)

宋老三拿著五百塊, 跑到城裡找他大姐夫方高地,就去跑工作去了。

而方高地呢,當時就給宋老三看了寫著他名字的工作名單, 以示肯定,自己是把他搞到水庫上了。

然後呢,宋老三回家收拾鋪蓋, 準備去水庫上當工頭。

方高地因為兵團的通知, 就在家等著人家來提檔案呢。

這不, 有人敲門了,方高地門孔裡看了一眼, 立刻就把門拉開了:“這是青山, 你不是退伍了嘛, 我怎麼一直沒見過你?我還想問問了,你退伍了, 咋檔案一直沒轉出來。”

宋青山進門, 抬頭四顧, 嗬, 不得了啊,這是縣委的家屬院, 一室一廳的小屋子, 客廳裡居中掛著的,是領袖像, 兩邊是紅五星, 再周圍, 掛著的,全是他姐宋大花和縣長,縣委書記,以及他的大侄子方金換和各地的革命頭子們的合照。

“姐夫,聽說你給老三在水庫上找了個工作?”宋青山就說。

方高地坐下了,特穩健的說:“可不,水庫那兒的兵團,做監理,怎麼啦?”

“老三那種窩囊廢,不會挑也不會扛的,進了水庫能乾什麼?”宋青山繼續贍仰著牆上的照片和標語呢。

“你也把老三說的太難聽了點,凡事都是人做的嘛,青山,坐下說話。”方高地說著,就開始掏茶葉,準備給宋青山泡茶。

“我也想讓大姐夫你給我也弄個這樣的工作,得多少錢?”宋青山於是坐到了椅子上,又問。

方高地看了看左右,雖然是在自己家,但還是非常謹慎的:“青山你這就開玩笑了,你要想進去當監理,直接給我檔案就成了,說實話,老三那是咱媽非得讓我塞,我沒辦法,準備拿著人頭,給人總指揮塞錢去呢,你這麼好的資曆,要的啥錢。”

“水庫總指揮是誰,叫什麼名字,你不知道?”宋青山再反問他姐夫。

方高地其實不知道,因為兵團涉及核工業,一切都是保密的,但他當然不能說自己不知道啊:“我知道,但這個姐夫沒法告訴你。”

宋青山在桌子上敲著手指呢,敲了半天,把自己的工作證拿出來了,眼看著方高地的臉色慢慢變了。

再伸手,冷冷看著,方高地就把宋老三給自己的那五百塊錢從兜裡摸了出來,如數交給了宋青山。

“我大姐現在是婦聯主任,將來要可能要做咱們清水縣的第一任女縣長,大姐人是真不錯,你不要再扯她的後腿了,不然,我搞死你,真的。至於我的工作,你要不怕死,你就可勁兒到處說去。”拍了拍大姐夫的肩,宋青山轉身就走。

這不,等宋青山走了,方高地家大閨女方彩旗就出來了:“爸,剛才進來的誰啊,還有,不是說要給我和我哥一人買雙小皮鞋嘛,錢呢。”

“錢錢錢,一天就知道錢,你爸為了你們幾個,命搭要搭上了你知不知道。”方高地把皮包砸在桌子上,轉身,也走了。

在農村,一天逃不了的,就是上工,下工,做飯,喂驢和養孩子啊。

好在上輩子蘇向晚支過教,農活樣樣拿手,雖說身在苦中,但還是很樂觀的。

不過,偶爾孩子要受了氣,蘇向晚就樂觀不起來了。

這不,她喂好了驢,收拾好了灶頭,把小吱吱喂的飽飽兒的,剛背著出門,就見狗蛋抱著個腦袋,又在牆角蹲著呢。

“我都說過多少回了,你怎麼又蹲在牆角扣地?”饒是蘇向晚耐心好,上輩子見過的熊孩子多,也沒見過狗蛋這樣兒的啊,好吧,就跟叫花子愛搶個雞屁股似的,他這個蹲牆角的毛病,就取不了。

伸手一拽,孩子頭上居然幾個大血點子。

蘇向晚伸吸了口氣,心說這個熊孩子,真是被打的實力擔當啊。

“又是誰打的你?”是因為給人打了,才悄眯眯蹲牆跟的。

狗蛋說:“金貴和宋福。”

還用說嘛,老房裡吃了虧,最過不去的就是幾個孩子了。

而孩子呢,你以為他們是孩子,但為了大人的矛盾而傷害起彼此來,有時候真的是,會把一個好孩子,逼成個反人格的。

“你爸不是都說了,打回去就得,為啥不打回去?”蘇向晚說著,把這孩子給拎了起來:“你是最近沒吃飽飯嗎還是天生就這麼慫,就任人整天打你?”

說著,她也給拍了兩下:“你要不還手,任人這麼打,我不但要說你活該,我還得給你著兩下,我就問你,下回他們要打你,還不還手?”

狗蛋咬著牙呢,不說話。

這小家夥,慫的時候是真慫,但偶爾爆發一下,那種猙獰的狠勁兒,又讓人格外的怕,怕他隨時要跟人拚命。

驢蛋一頭汗的趕來了,急匆匆的說:“他們有我金換哥罩著呢,我金換哥是咱們縣城‘反倒底’兵團的團長,小時候經常打我們的。狗蛋不是不還手,宋福和金貴說,我們要趕還手,他們就讓金換哥揍你呐。”

“你金換哥不才十四歲,就這麼狠,我都敢打?”蘇向晚說。

驢蛋眼皮子垂下來了:“他今年還去了北京呢,跟我大姑媽一起去的。”

就是串聯嘛,免費扒火車,全國各地四處亂走,這個蘇向晚是知道的。

看來,方金換也很需要社會的毒打啊。

回到屋裡,她取出宋青山拿來的棉花和醫用膠帶,一個又一個的,就把狗蛋頭上的傷給補上了。

“對了,你金換哥是不是給阿舍嘴裡尿過尿的那個。”蘇向晚突然心頭一動,就說。

驢蛋連連點頭呢:“就是。”

狗蛋卻是雙眼一紅,突然就又蹲到地上了。也不知道為啥,蘇向晚的心裡,莫名的就難過了一下。

方金換,也是方瘸子的大孫子,那就是個天上地下也沒人能治得住的熊孩子,當然,他已經不是熊孩子了。

去年吧,來宋家莊走親戚,他居然玩著玩著,就把阿舍給捉住了。

要知道,那可是在白天啊,而且是一群孩子們玩的時候,那個金換也不知道咋就玩野了,然後把阿舍壓在牆角,往她嘴裡尿了一泡尿。

小阿舍才六歲多,當天夜裡回去就不肯吃飯,當然了,熊蛋家孩子也多,畢竟姑娘也沒啥值錢的,沒過幾天,又餓又發燒的,就沒了。

所以,阿舍並不是因為沒飯吃,而是因為喝了金換的尿,孩子難受,不肯吃東西,才死的。

至於肉,反正那孩子到死,也沒嘗過是個啥味兒,蘇向晚估計,她就是不想死在媽媽的眼前,把熊蛋媽騙出去,然後自己才咽氣的。

而宋建國呢,老實人,當時宋大花又把方金換帶來,當著宋建國的麵是真的,給抽到半死。又還自己跪著給宋建國認了錯,賠了他五十塊錢,這事兒也就完了。

提小阿舍,就是狗蛋的心結,難怪他突然就又變了呢。

說實話,望著身後的小吱吱,蘇向晚覺得,自家閨女要遭遇了那種事情,她非得著刀,把方金換給捅死不可。

“向晚,你今天想捉犁,還是想當驢?”那不熊蛋媽看蘇向晚進來社場了,就說。

高高興興攬過蘇向晚,她說:“咱倆架一支兒吧,你捉犁,我給咱當驢,成不成?”

這村裡要說還有胖婆娘,也就熊蛋媽了,胃口大,心腸寬,力氣也大,誰都願意跟她一起搭著伴子乾活。

而犁地這種活兒,現在村裡因為驢少,全是拿人當驢的,一個人在前麵當驢,一個人在後麵架犁。當然,農業大生產之後,人們的熱情是提上來了,但是操作方式,甭提了,簡直都快退化到刀耕火種了。

但是,當驢的那個肯定出的力量大,而倆人掙到的工分,是一樣的。

所以,在這種活計中得到熊蛋媽的青睞,那簡直是,躺著掙工分啊。

蘇向晚一把上前,就把她給攔上了:“成啊,咋不成,不過,熊蛋媽,你真覺得,咱們就這樣種地,它成嗎?”

熊蛋媽是個天生的沒心沒肺:“這有啥不成的,反正我力氣多的是,響應黨的號召,咱們往死裡乾,讓娃們不餓肚嘛。”

“你家阿舍是發燒死的,還有個阿離是餓死的,現在就剩熊蛋和喜蛋了吧,你就沒想想,咱們讓這些孩子們能吃飽一點?”蘇向晚說。

熊蛋媽攤著雙手呢:“所以咱跟驢一樣啊,咱得比驢乾的還多,咱的娃們才能吃飽飯。”

蘇向晚說:“不在於咱下了多少力氣,而在於,咱很多力氣都是白出的,你明白嗎,地啊,它就不是這麼個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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