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好好兒的蘇向晚,因為他這麼一句,就給惹惱了:“宋青山,你覺得,咱倆之間是錢的事兒嗎?”
分明就是他愧對了她,哦不,愧對了原身,好不好?
“不是,爸爸應該像狗蛋一樣,跪下來給媽媽認錯。”驢蛋忍不住又說。
宋青山頓時聲音就硬了:“狗蛋犯了多大的事,為什麼要跪下來認錯,他又沒偷,為什麼要跪?”
這是護犢子了。
蘇向晚說:“事倒不是大事,但是,狗蛋的性格就那樣,我會幫他慢慢改的,為了這事兒,我已經罵過他一次,你不要再罵了。”
宋青山在上炕坐了會,頓了半天,低聲說:“辛苦你了蘇向晚,我覺得特彆對不起你,但是,當著倆孩子的麵,這話總不好說,你給我點兒麵子吧,成嗎?”
蘇向晚直接就笑了:“喲,你分家的時候,瞞著這筆錢不說的時候,咋就沒想過你今天很可能會丟麵子?”
“我爸爸不止麵子,裡子都丟乾淨啦。”驢蛋聲音特小的,就又說。
這是直接把爸爸的尊嚴給踩到地上了。
蘇向晚厲聲喊他:“趕緊睡覺。”
“媽,你一人吵不贏他的,我幫你吵架。”驢蛋差不多要擼袖子了。
蘇向晚摟過他的腦袋,深深的親了一口,說:”現在睡覺。”
好吧,為了給媽媽麵子,驢蛋兩眼一閉,這回是,不論爸爸媽媽吵成什麼樣子,都不會再睜眼睛了。
宋青山看蘇向晚坐在窗戶邊兒,不睡,還在衲衣服呢,遂也坐了起來,乾脆就從拖拉機上拖了一張折疊桌來,放到地上,再把墨盒、鉛筆、直尺三角板一字擺開,就開始繪圖紙了。
蘇向晚記得這人隻是個工程兵啊,沒想到他居然還會繪圖紙。
不得不說,工作中的男人都是很帥的,白襯衣一挽,手上一塊表,濃眉大眼的老牌帥哥,他這是想誘惑她心軟,誘惑她原諒他。
想得美,蘇向晚就不看他。
“你不是總指揮嘛,繪的啥圖紙?”但忍不住,她就又問。
宋青山兩手支著桌子呢:“這不是大壩的圖紙,是山裡埋zha藥的圖紙,zha藥在現在,屬於特級軍備,每用一包都得我自己定奪。”
蘇向晚於是說:“你是不是覺著我對你媽挺狠的?”
事關自己老娘嘛,宋青山當然不說話。
但蘇向晚能猜不到嗎,他在她這兒不要錢,轉身還是會從彆的地方搞錢,去補貼老太太,總之,隻要宋青山自己補貼老太太的心思轉不過來,她就算提著刀砍多少回都沒有用。
總不能他前腳悄悄的給,她後腳提著菜刀再去砍著剁著,要回來吧。
繼續衲著自己的衣服,蘇向晚說:“前幾天,趙國棟給我講過一個《漁夫和金魚》的故事,我不知道宋團你聽過沒有。”
宋青山眉頭挑了一挑,點頭說:“俄國詩人普希金寫的。”
“既然你讀過,有什麼感想嗎?”
宋青山哪能想得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跟自己隻有二年級文化水平的妻子討論俄國寓言故事,他說:“雖然那個故事荒唐,但是,在現實中這種事情很常見。”就好比他和他媽,不就是樣的典型?
“那你覺得,你給多少,咱們家的老太太才能滿足?”蘇向晚反問宋青山。
宋青山停了手,抬頭望著妻子呢。
她坐在炕上,油燈下漂亮的跟個觀音菩薩似的,當然,這女人一直漂亮,兩年前去冬風市那會兒因為有錢,人過的舒適,比現在還漂亮。
隻要對他不滿的時候,她就抬起趙國棟來。
等她高興了,寥寥幾句,就又能把趙國棟給推開,這女人的一張嘴啊,簡直無法形容的厲害。
“你大概覺得,身為老大,就你自己一個人養老爹老娘,你都能擔負得動,但是宋青山,你想過沒有,宋老三能變成今天那個樣子,就全是你和老二的責任。”蘇向晚一字一頓的說。
宋青山這下終於不樂意了:“我們倆兄弟掙錢,養家,他一人在家裡呆著,倒是我們兄弟的不對了?”
“是,你看到我是怎麼養兒子的?”蘇向晚一看倆臭小子就沒睡覺,全是裝的,一人腦袋上拍了一巴掌:“既然是兄弟,錯了就要一起打,有飯就要一起吃,有苦也要一起挨,你以為你自己頂天立地能養父母,可是,老三一不用養父母,二不用操心媳婦孩子沒錢花,整天懶懶散散,坐享其成,可不就變成了今天的樣子,他變成個賊,還不是你們全家慣出來的,要從小他就沒有現成的錢用,沒有現成的軍裝穿,香皂用,今天他會這麼的理直氣壯?”
“媽,我們倆兄弟將來一起養你。”狗蛋一直在裝睡,這回終於不裝了,聲音特甜的說。
蘇向晚笑著摸了摸這孩子的腦袋,說:“媽自己能賺錢的時候不要你們養,趕緊睡吧。”
抬起頭,她又說:“你要給老太太錢,那是你的自由,我不乾涉你,但我勸你兩句,於其把錢現在給老太太,你不如心狠一點,在信用社開個戶,每月存上一點,存上幾年了,等老太太老了,沒人養了,到時候兄弟們一起商量,大家安比投錢,誰願意養,就把錢給誰,這樣來的更公道一點。”
直到蘇向晚說到這一句,宋青山一下就把頭抬起來了,雖然嘴裡沒說,但他心裡卻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不得不說,這女人處理事情的想法,跟他在一條路子上,當然,也特彆有智慧。
他其實也是這麼想的,給老太太存筆錢,等她蹦噠夠了,沒人養了,要麼拿錢送養老院,要麼就誰願意拿錢,誰養老太太。
他把自己標注的炸/藥安放點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就見蘇向晚站了起來,正在試穿自己縫的衣服呢。
他原來穿過的,老式的綠軍裝改出來的女裝,腰變細了,肩變窄了,但是,還是男人款式。
“漂亮嗎?”她在炕上站著,扣上扣子還拂了拂頭發,問說。
能不漂亮嗎,美的簡直跟三八婦女節軍報封麵上的女兵似的,不,應該是比那些女兵們更多一份肉/欲式的質感,畢竟她是個鮮活的婦女,就坐在一張質樸的,鋪著格子花紋床單的土炕上。
宋青山點了點頭,當然不敢提避孕套的事,轉身回上炕,以立正的姿勢,唱著國歌,隻差升著紅旗入睡啦。
“對了,你明天能請一天假嗎?”蘇向晚一口熄了燈,黑暗中悉悉祟祟的,脫自己的衣服呢,把衣服脫了,疊整齊壓在枕頭下麵,明天還要穿呢。
宋青山立刻一個仰臥起坐就坐起來了:“什麼事要我辦,你儘管說。”
到底軍人,服從命令那是天職。
更何況,現在他雖然麵上沒表態,但那心裡反思的程度,以及愧疚感,沉重感,可不比拿鞭子抽一頓,或者說是指著鼻子罵一頓來的強多了。
所以,蘇向晚一聲令下,都不是張嘴,直接就坐起來了,哦,不對,就是她此刻命令他出去跑上十圈兒,那怕到時候全村的人笑話,他也能照跑不誤。
宋青山的思想,現在就這麼的純粹。
蘇向晚忍著心裡的笑,卻說,暫時就當這男人是頭驢吧,反正他這種人心黑,你罵了他也不頂用,打了他也不頂用,當頭驢使喚著,給自己乾活兒吧。
“明天是我入黨的一天,我得到鄉上宣誓入黨,吱吱和驢蛋明天,由你來帶。”蘇向晚說。
驢蛋嗷的就是一聲叫:“啊,媽媽,為啥啊,狗蛋呢,你不會不帶狗蛋吧。”
蘇向晚一字一頓的說:“關於狗蛋啊,明天媽媽要給他上一堂思想品德課,媽媽明天單獨帶他。”
永遠站不直的小狗蛋兒,是時候給他點兒教育了。
當然,明天,也得讓宋青山把那孩子的名字告訴他,她得著手把狗蛋培養成一個能自強自立,能站得直的,好孩子。
一夜,一張大炕,甜甜的夢,宋青山一家五口,就這樣想著各自的心思睡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