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小,他就是錢小芳帶的。
後來大花發現丈夫和保姆不清不楚,於是把保姆辭退了。
但後腳,方高地就把錢小芳安排進了百貨商店。
方高地隻要把金換帶到百貨商場,錢小芳就給他送吃送喝送糖,小小年級還給他煙抽,兩廂一比較,嚴肅刻板的宋大花那個親媽,他反而就不喜歡了,對吧。
至於那個所謂的錢見見,是這個錢小芳的弟弟,跟方金換那是形影不離的狗腿子。
本著你不讓我妹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的原則,蘇向晚現在,就準備先讓錢見見和這個錢小芳不好過一下了。
錢小芳眼睛小,但是特彆靈活,時不時的就要瞟誰一下。
蘇向晚上前問說:“同誌,我買盒火柴。”
錢小芳笑著呢,從櫃台裡拿了一小盒火柴出來:“火柴票。”
蘇向晚說:“我沒票。”
錢小芳兩隻眼睛盯著她看了片刻,快速的伸了兩根指頭出來,嘴裡輕輕的就說了個:“兩毛錢。”
要知道,有火柴票的話,現在一盒火柴才是五分錢,而百貨商店的這些售貨員,私底下收錢,則賣它兩毛錢,到時候她自己找火柴票頂上去,那一毛五,就是她自己白賺的。
蘇向晚直接摸了兩塊錢出來塞給錢小芳,說:“給我一大盒吧,我家用火柴費得很。”
錢小芳站了半天,伸了五根指頭出來,一大盒要五塊錢。
火柴吧,除了拆開一盒盒零賣的小包裝,還有二十盒一個包的大包裝,二十盒的話,要憑票,就是一塊錢,但這女人漲價漲的是真夠厲害的,一大盒她居然要五塊錢,隻能說,六十年代的售貨員,那真是個一本萬利的行業,也就難怪錢小芳能穿得起羊呢的裙子。
蘇向晚掏錢的時候,故意露了自己兜裡的信封出來,信封裡裝著的,全是十元大團結。
她穿的本來就樸素,又背著個孩子,聽口音又是農村婦女,再帶著那麼多錢,標準的人傻錢多。
嘴裡還歎著呢:“哎,好容易他爸發了津貼,咱現在有錢,手裡沒票就買不到東西啊。”
津貼,軍人才有,有津貼,那就是軍屬,大肥羊
錢小芳一聽這就是個好宰的,儘量壓低聲音說:“同誌,我這還有最好的調絨布呢,一尺才五塊錢,你要想要,我扯給你,隻要錢,不要票。”
蘇向晚趕忙就說:“好啊,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布,不過,你的布在哪兒呢?”
錢小芳沒說話,隻跟旁邊的人說:“哎,給我看著點兒,我去上個廁所。”
出了百貨大樓,蘇向晚追著這錢小芳,驢蛋和狗蛋倆追著蘇向晚。
幾個人跟作賊似的,兜到一個公廁的後麵,一個居民樓的後窗子口上,錢小芳就喊開了:“見見,見見,把調絨布拿出來,這兒有個要調絨布的。”
不一會兒,窗子裡探出個光著半個身子,戴著一頂綠軍帽,嘴裡還吊著根煙的半大男孩,嚷嚷嘰嘰的說:“姐,讓我看看順眼嗎,是不是又紅又專的,要是那種一看就是走資派,臭老九的,咱的調絨不賣她。”
“好人,還帶著倆孩子呢。”錢小芳說:“鄉裡來的。”
這叼著煙的就是錢見見了,往外猛吐了一口煙說:“一尺調絨五塊錢,少於六尺不賣,一手拿錢,一手拿貨。”
大概是因為蘇向晚長的漂亮,錢見見還打了個口哨:“喲,姐姐,結婚太早了吧,生這麼一長串的孩子。”
現在的調絨再緊俏,要拿著票,頂多也就一塊錢一尺,但是,市麵上幾乎沒有調絨布票,為啥呢,因為但凡有工廠學校,各種單位發了調絨票,就全給這些戴著綠帽子的,半大的革命小將們給沒收走了。
然後,他們屯積著大量的調絨布,坐地起價,錢賺起來簡直不要太爽。
驢蛋和狗蛋倆都覺得蘇向晚這生意怕是做虧了,拽著她的手,不肯讓她買調絨布。
不過,蘇向晚還是把懷裡的信封整個掏出來,咬牙就給錢小芳了:“六尺是兩米,大姐,你可甭少了我的。”
錢多多一個竄腰,把五塊錢撈了回去,過了半天,才扔出一點點半舊不新的料子:“給,姐姐你乾嘛結婚那麼早啊。”
臟兮兮的,頂多不過一米出頭的一點調絨布,這就是蘇向晚拿三十塊錢換回來的。
她接布的時候,因為後麵的吱吱正在抓頭發,故意一個趔趄,頭伸進窗子裡就掃了一眼,隻能說,雖然就一間臟兮兮的小屋子,但那間屋子裡的情形,叫蘇向晚是個大開眼界。
怕引起裡麵的人懷疑,她立馬就退了回來,還說:“哎呀,農村人路走多了,你看我這腳栽的。”
錢小芳還挺不好意思的呢:“現在調絨緊張,我是看你可憐才帶你找路子的,甭覺得吃虧,真的,你一點也沒吃虧。”
蘇向晚不搭話,轉身就走。
錢小芳算是強盜裡比較有良心的了,看蘇向晚拎著大包小包,把她送到了大街上,還不停的勸呢:“趕緊搭車回家吧,咱縣裡啊,壞人多得很。”
軟刀子割肉,在這個一個普通職工一月才賺十八塊錢的年代,她狠手黑了蘇向晚三十五塊錢。
要說壞人,誰能比她壞。
蘇向晚拎著一米見方的布,帶著倆孩子,一路打聽,就往縣公安局去了。
找庭秀,報案,抓她丫的。
驢蛋身體好點兒,一直能跑得動,狗蛋體弱,已經跑不動了。
蘇向晚看狗蛋悶悶不樂的,悄悄撓了一下他的耳朵,狗蛋隻差擺尾巴:“媽媽,媽媽。”
蘇向晚悄悄眯眯的,給了他一塊一直留著給吱吱解餓的餅乾,然後悄聲問:“是不是因為你小姨偏著你哥,你心裡不高興啦?”
狗蛋才不肯承認呢:“我宋西嶺隻要媽媽的愛就成啦,彆人愛不愛我,無所謂。”
死鴨子嘴硬。
但其實吧,當驢蛋捧出餅乾分給他的時候,孩子突然發現小姨更愛驢蛋的時候,心裡那種酸楚是無法形容的。
狗蛋覺得,他一定是哪裡做的不夠好,或者沒有哥哥聽話,小姨才不愛自己的啊,那時候他的自卑感,就又浮起來了。
“並不是說隻要媽媽的愛就成了,是小姨對你有偏見,但你一定要努力,消除小姨心中對你的偏見,明白嗎?”蘇向晚就又說。
狗蛋唇都要咬白了,張牙舞爪式的膨脹:“我宋西嶺一定會讓小姨愛上我的。”
“那往後能勤洗手嗎?能站的端嗎?能不論跟誰說話,聲音都大大的嗎?”蘇向晚再問。
狗蛋一路走,一路小胸膛挺的老高的呢:“我宋西嶺跟誰說話都聲音大,就隻對媽媽和吱吱溫柔。”
這就對了,蘇向晚哈哈大笑,她要把這個小慫蛋啊,培養成個龍傲天式的霸道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