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個賊,我憑啥道歉?”劉敏莉自以為屁股坐穩了,自以為屁股底下的東西掏不出來,她自己就是安全的。
誰知道,蘇向晚說:“你這床墊下麵藏的是禁/書《紅樓夢》吧,你知道那可屬於是四舊,劉敏莉,我沒拿出來,是因為我覺得,為了一本書而批判人不對,但是,你必須明天一早,去學校公開給我兒子道歉。”
“要是我不道歉呢?”劉敏莉從小有個天不怕地不怕,能野上天的哥哥,慣出來的大小姐脾氣,向來是個隻顧自己爽的人,可沒給彆人道過歉。
蘇向晚說:“那我現在就請革委會的人來,抄你們的招待所,看看你們文工團的姑娘們,宿舍裡都藏著什麼好東西。”
這下倒好,劉敏莉還沒怕呢,她手下的一幫姑娘們臉色全變了。
畢竟這幫姑娘們,誰的床底下還沒藏著點兒見不得人的東西啊。清水縣革委會的會長曹金旺,聽說那就是個老古董,批起人來,可不管你年青還是老,長的漂亮還是不漂亮,手下可一丁點兒的情麵都不留。
“那你想咋樣?”劉敏莉坐著呢,但是,屁股下麵跟有個炮仗似的,動也不敢動。
蘇向晚說:“明天一早,到我兒子的學校道歉,澄清他不是小偷的事兒。”
這不算太大的事情吧,小秦和幾個姑娘都在搖劉敏莉呢:“團長,快答應她吧,那孩子本來就沒偷東西,也沒偷錢,他還幫咱們畫了那麼久的海報呢。”
劉敏莉想了半天,咬著唇終於點頭,算是答應了。
要不答應,她看得出來,蘇向晚肯定得抄她床墊裡的東西。
“還有,明天一早到婦聯報道,陪我一起下基層,宣傳未婚婦女們的避孕政策。”蘇向晚於是又說。
這下劉敏莉不肯乾了:“憑啥,為啥,我們文工團可是屬於軍區的,跟你們婦聯有啥關係?”
宣傳政策,那不得跑斷了腿,劉敏莉的腿今天就已經跑腫了好不好。
蘇向晚看了這幫小姑娘一眼,說:“我看過你們的演出報表,這兩個月內都沒有新節目要排,整天呆在團裡乾啥,搗事非,騙孩子?”
“憑啥?”劉敏莉說。
蘇向晚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憑我是這個縣的婦聯主任,而你們,屬於婦女,這個縣的婦女,都歸我管。”
劉敏莉給氣的,簡直準備要把蘇向晚一頭撞死。
幾個姑娘們趕忙把她給拽住了:“劉團,忍忍吧,咱忍忍,成嗎?”
劉敏莉咬牙切齒:“蘇向晚,你給我等著。”
環顧一圈,李承澤頭上架著個小姑娘,小姑娘倒是很沉默,兩隻漆黑的大眼睛,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呢。
她怒盯著那小姑娘,歪了一下腦袋,小姑娘也隨之歪自己的腦袋,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劉敏莉朝她呲了一下牙,小丫頭無聲的,也在呲自己的小奶牙。
至於宋庭秀,身為公安局的副局長,似乎也一直在默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劉敏莉目送著這幫人出去了,把團裡一幫沒有任何戰鬥力,連架都不會吵的小姑娘趕了出去,一個電話就撥到省城了:“哥,哥,我不要呆在這兒了,趕緊把我調走,調走。”
她以為自己好歹是個文工團長,可以橫著走呢。
誰知道蘇向晚居然還能憑借婦女主任的身份,就能管她呀,啊?
劉在野在電話裡說:“傻丫頭,再堅持一陣子,堅持一陣子哥就來救你,啊。”
“那你為啥現在不來?”劉敏莉氣呼呼的說。
劉在野匆匆忙忙的把電話一掛,也不知道忙啥去了,就把個妹妹,給扔在了這兒。
當有了新的腰帶,頓時,人生就不一樣了啊。
從招待所出來,李承澤的腳步都抬起來了。
而就在這時,一輛吉普車刷的一下,刹在招待所的門前麵,搖開車窗,正是宋青山。另一邊坐的,則是李逸帆。
一見李逸帆,吱吱的手就伸過去了:“貓貓,貓貓。”
李逸帆的臉頓時就黑了。
為啥呢,因為今天回省城,她質穀北,有沒有背地裡叫過自己是貓頭鷹,穀北居然招供的很乾脆:“貓頭鷹不是挺可愛的,我沒覺得你有什麼不好啊。”
這證明,他確實是在背後也喊她叫貓頭鷹的。
李逸帆忙著要回清水縣,跟丈夫連架都沒來得及吵就回來了。
這會兒心裡頭正不舒服著呢,沒想到蘇向晚把自已家三個臭小子就全放車上了,頓時,滿車的汗臭。
她還說:“縣長,明天我們婦聯有個活動,要跟文工團配合,讓文工團的姑娘們下到基層,到各個廠區、中學,家屬區去宣傳未成年少女保護自己的重要性,這事兒你會批得吧?”
“不行。”李逸帆心情煩悶,故意不給蘇向晚好臉:“人文工團也有自己的任務,憑啥配合你們的工作,保護未成年少女,那是你們婦聯的事兒。”
緊接著,她又跟宋青山說:“管管你家這幾個兒子吧,就不能給他們洗個澡,一個賽一個的臭。”
這擺明了的,就是心裡有氣兒,借故亂發她大小姐的脾氣。
宋青山突然一腳刹住了車:“李姐,文工團的姑娘們,是省軍區財政在發工資,但是,一天到晚沒事乾,動不動就跑到水庫上擾亂我們的工任,這你是知道的吧?”
“那是她們的本職工作。”李逸帆說。
宋青山當著孩子們的麵,分毫不讓:“但她們就跳幾支舞,一年要浪費軍區那麼多大的財政預算,憑什麼?我作主,明天讓她們全部去跟著蘇副主任,一起工作。”
“宋青山,你是縣長,還是我是縣長?”李逸帆更怒了。
“我隻知道,工作也有它的原則性,飯都吃不飽的年代,跳什麼舞。”
宋青山下了車,嘴裡說著,親自從另一邊打開車門。
這下倒把蘇向晚和幾個孩子嚇壞了,大家都覺得,宋青山怕是要把李縣長給趕下車了。
雖然說工作中會有各式各樣的爭執,但對個女同誌,總不好太粗魯吧。
沒想到宋青山一把拉開後車門,拍了拍上了一天課,臭烘烘的驢蛋,說:“下車,爸帶你們走回去。”
驢蛋和狗蛋特地聞了一下自己,大概發現確實有點兒臭,一溜煙兒的,全下車了。
蘇向晚想了想,抱著吱吱也下車了。
轉眼,車裡就剩李逸帆一人了,她在副駕座上看著鄰居家全家人都溜了出去,也是莫名其妙:“青山,你沒問題吧你,把孩子們踢下車就行了啊,趕緊開車,我要回家。”
宋青山啥也沒說,把驢蛋摟起來扛到了肩上,一手拽過狗蛋,回頭看蘇向晚也跟在後麵,把兒子往上抬了抬,轉身,邁大步離車而去。
狗蛋邊走,邊咬著唇,和自己的眼淚。
他原來吧,總是有一種,生活隻要不如意,就想去另一個世界陪阿舍的勁兒。
哪怕呼吸,都帶著一種,此刻生不是生,下一刻就死也不怕的無所謂。
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他覺得,阿舍再好也是過去了。
在此刻,在這個世界上,宋西嶺最愛的人,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