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一答中的邏輯拐了十萬八千裡, 遲櫻自然沒相信他,但畢竟是好聽的話,她聽得心裡甜絲絲,言笑晏晏的:“騙子。”
陸靖言料定他話中的澄澄二字會吸引長輩們回到陸宅,和遲櫻彙合的地點便改在城郊的一家便利店附近。出市之前, 正好可以買一些探望的水果和禮品。
此時他們並肩走在路上,不用躲著狗仔和娛記,午後溫熱的風拂麵吹來, 道不儘的舒適愜意。遲櫻不由自主就靠上了陸靖言的臂彎, 倒在他的身上往前走,極儘小女人的嬌憨。
陸靖言倒不介意用低音炮和糖衣炮繼續攻擊:“我說的是實話。”
遲櫻彎起眼睛笑:“我不質疑它的正確性,隻是有點不相信, 這些話會出自你家人口中。”
陸靖言右臂攬住她的肩膀, 掌心帶著灼熱的溫度:“嗯?為什麼?”
遲櫻說:“能培養出你這樣冷冰冰的性格,你的父母肯定很嚴厲。”
結合兩個世界在不同家庭中成長的經曆, 以及曾經對教育知識的係統學習,她越來越相信,性格的形成既有天生的成因, 也有環境的塑造。陸靖言能這樣優秀, 他的父母也一定是讓人敬重的長輩。
“我哪冷了?”陸靖言聞言失笑,把她摟得更緊, “我的父母說不定比你想象中要溫柔,今天晚上,帶你去見他們?”
陸聞遠雖然言辭冷硬, 陸靖言卻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他對遲櫻的接受態度。如果他沒有猜錯,陸聞遠應該是礙於家族核心成員在場,擔心自己不能服眾,才“冷血無情”地教導。如果再給一次機會,他想他不會拆陸聞遠的台。
除此之外,他吩咐江崇留意他離開後長輩之間的對話。不久前江崇端著小本本告訴他,楚慕一直在替他和遲櫻說話,辨不清出自真心還是台麵話。
陸靖言隱約感覺到,父母那關可以通過了。
遲櫻靠在陸靖言胸膛,好像能聽見沉穩有力的心跳。一聲一聲,讓她的心臟也跟著砰砰跳起來。
這一天就要來了,她覺得有點快,也許因為忐忑和緊張,總錯覺自己還沒準備好。
但想到今天早上,一切仍然未知的時候,她都能下定決心陪他一起見家人。而現在,陸靖言用一上午的時間鋪好了路,並告訴她,他的父母沒有介意,也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凶。推遲沒有意義,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要麵對的事情。
於是,遲櫻笑吟吟地答應下來:“好。”
陸靖言仍然捕捉到她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緊張,忽然想起了遲嶼口中遲爺爺罰跪的事情,眉心不由自主地鎖緊。
他大概知道,遲櫻生下遲澄後,度過了她人生中最灰色的歲月。
在她消沉抑鬱的時候,她的家人非但沒有減輕她的精神負擔,反而因為她的“不檢點”和“草莽”,冷言相待,嚴厲懲罰。她處於低落情緒,沒有餘力反抗,隻能言聽計從。上輩子的她沒有及時脫身,步入越來越深的深淵。好在這一世,她好像通過什麼契機,擺脫了消沉的情緒和布偶般的命運。
想到這裡,陸靖言道:“你總說不是我的錯,既然兩廂情願,也不會是你的錯。我很感謝你把遲澄帶到這個世界上,還有我的爺爺,父親,母親,他們都很感謝你。包括遲澄,他也是因為你才感受到了這個精彩的世界。所以你不用後悔生下他,也不要有心理壓力。上輩子我們沒感受夠的人生,這輩子加倍地感受回來就好。”
陸靖言突然煽情,遲櫻心臟柔柔軟軟的:“你說得我都快哭了。”
陸靖言輕輕拍了拍她:“想哭就哭,在我麵前你還顧忌什麼。”
遲櫻破涕為笑:“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還在路上?”
正值中午,城郊的街道人煙稀少,靜謐空曠,隻剩下風吹樹葉沙沙的聲響,還有路麵上兩道依偎的影。
陸靖言低笑:“是快忘了。”
這時,榕樹後剛好響起一陣細碎欣喜的交談。
“你們看,那邊的情侶是不是遲櫻和陸靖言?”
“臥槽臥槽好像真的是,我們上去問個簽名?”
“我也想,不過聽說陸總很難靠近。”
“媒體總是誇張啦,你不覺得陸總看起來比照片裡溫柔多了。”
“走走走,一起去。”
不一會兒,三四張年輕的麵孔出現在他們麵前。
女孩們穿著校服,馬尾辮一晃一晃,青春洋溢。
“遲櫻遲櫻,我們都看了你拍的《綠陽》,你演得超級好,能不能幫忙簽個名。”
“好啊。”遲櫻掛上笑容,接過她們遞來的紙筆。
幾秒後,女孩們愛不釋手地欣賞著遲櫻的字跡,毫不吝嗇地給予讚美:“哇哦,遲櫻你的字好好看啊。”
“是啊是啊,遲櫻我們期待你出字體。”
“嗯啊嗯啊,你如果出字體,我們一定開包年會員。”
遲櫻:……她們真的不是QQ會員派來的嗎。
拍了一陣彩虹屁後,女孩們的目光轉到了陸靖言身上。
陸靖言很高,她們仰著頭羞赧地說:“陸總,您能幫我們簽個名嗎?”
她們真摯熱情,陸靖言低頭看向遲櫻,眼神無聲詢問:“可以嗎?”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比他還醋桶,比他還霸道。
遲櫻以極輕的幅度點點頭,她有那麼小氣嗎。
陸靖言心領神會,答應她們:“嗯,可以。”
陸靖言低沉的嗓音落下來,女孩們驚訝得捂嘴,臉蛋立刻紅彤彤一片,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
然後把本子翻到嶄新的空白一頁,遞給他:“謝謝陸總。”
遲櫻:……彩虹屁拍得像模像樣,結果根本就不是她的粉絲。以後後援會要加強排查,以免混入情敵。
陸靖言好像感知到她的心理活動,說:“我和她的名字簽在一起,可以嗎?”
女孩們大腦宕機,雞啄米一樣點頭:“可以可以。”
陸靖言前翻一頁,目光落在遲櫻的字跡上,薄唇勾了勾,在旁邊寫上自己的名字。
女孩們不敢駐留太久,偷偷瞥了眼就禮貌地鞠躬道彆:“謝謝陸總,謝謝遲櫻,祝你們恩恩愛愛長長久久。”
她們跑出一段距離才開始激動地感慨:“啊啊啊,吃了一波幸福的狗糧,我也想要陸總這樣的男朋友。”
她們聲音還挺大的,風一吹就吹進了他們的耳朵裡。
遲櫻:……小女生總是愛抱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這真是一場不愉快的簽名經曆。
陸靖言看到她翹了翹嘴,忍俊不禁:“你在想什麼?”
遲櫻惆悵地看他一眼:“我在想,我的信仰快要坍塌了。原來對於明星而言,演技一點也不重要。”
陸靖言感到費解,怎麼想那裡去了?
遲櫻:“你不是娛樂圈的人,也沒有一部作品,卻要和我們瓜分流量。我剛剛眼睜睜地看到,你把我的粉絲搶走了。”
原來她不擔心粉絲搶走他,擔心的是他搶走粉絲……陸靖言淡淡失落。
十分鐘後,他們買完水果,上了車。
遲櫻從保溫飯盒裡取出從陸宅帶的粥,濃鬱的香氣瞬間散逸在車廂裡。
她溫柔喊他:“吃午飯啦。”
陸靖言沒想到保溫飯盒是帶給他的:“這麼貼心。”
遲櫻審問:“如果我沒給你帶,你準備吃什麼。”
陸靖言不心虛地指了指後排隔板:“乾糧。”
遲櫻順著視線看過去,一袋花花綠綠的旺旺大禮包。因為兒童氣息明顯,前些天不知道藏在車廂的哪個角落,如今公開,就光明正大地放在透明玻璃下的隔板上。
陸靖言說:“這些是江崇送給遲澄的,我還沒來得及給他。”
遲櫻重重歎氣:“你怎麼能吃這些,擔心程寰,讓保鏢們跟著我就好,你不用大駕光臨。”她擔心他折壽,她還想和他一起活到一百歲。
“聽高南說,這是你忙裡偷閒的下午。”
“嗯,因為沾你的光,接到了很多不錯的資源,明天要開始忙了。”
“既然難得有空,我自然是想和你一起過的。”
他們平時都忙,很少有機會相處。她拍戲兩個月回來,沒歇上兩天,如今又要投奔忙碌。
遲櫻心裡的那點慍火,頃刻間消卻得無影無蹤。
喝一碗粥的時間,剛剛那群女孩子已經把簽名傳到了網上。
他們是徹徹底底的熱搜體質,一顆石子扔進去,都能掀起驚濤駭浪。
“還真是字如其人,遲櫻的字眉清目秀,陸總的字就莫名有種霸總氣場。”
“完蛋了,這對CP我磕得魔怔,現在覺得字都配一臉哈哈哈。”
“我一直以為我是聲控顏控,今天才知道,原來我還是字控,對字舔屏.jpg。”
“求偶遇的方式方法TAT”
遲櫻和陸靖言各自劃著手機,各自心情愉悅。
風景區不遠,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們很快到達市裡的人民醫院,站定在一間病房前。遲櫻說:“應該是這間。”
門敞開著,病房裡的電視大聲播放著見麵會的采訪,走道裡也清晰可聞。
遲櫻有點尷尬,她和陸靖言情深深雨濛濛的告白現場,徹底深入了人民群眾……
男孩最早看見她,沙啞的聲音喊著:“姐姐,姐姐,快進來。”
他四歲了,和遲澄一樣大,因為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吐字不是特彆清晰。
遲櫻和陸靖言相視一眼,走進病房。
病房不是單人間,排列著六張病床。男孩平時很內向,幾乎不和人說話。他這一喊,病房裡的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又不約而同地看向電視屏幕,震驚得嘴巴微微張大。
男孩的父母說,救他們兒子的遲櫻,就是電視上的遲櫻,陸靖言的妻子,當時沒有一個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