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笙重新開始有意識時,天已經亮了,如意大喜過望,急忙端來湯水喂他,鹹笙虛弱的搖搖頭,如意忙道:“彆怕,殿下讓您吃的,他親自吩咐的。”
鹹笙這才張嘴被喂了點吃的,胃裡有了東西,他稍微有了點力氣:“他人呢?”
“在書房呢,昨兒晚上把您送回來就離開了。”如意一臉後怕,給他擦了擦嘴,道:“嚇死奴婢了,還以為他已經發現了公主的身份。”
鹹笙的目光落在她泛紫的額頭,想問什麼,又放棄了,道:“記得上藥。”
“哎。”如意道:“月華姑姑給公主煎藥呢,等您好些奴婢就去上藥。”
疲憊又湧了上來,他低聲道:“你試試,能不能把他喊來,就說我想見他。”
湛禎雖然允許鹹笙吃東西了,但臉色還是非常嚇人,如意不清楚他為什麼要自討苦吃,但還是答應了,並抬步去了書房。
被拍碎的桌案已經換下,湛禎卻不在屋內,如意心裡奇怪,走出來對高軒福身:“高侍衛。”
“如意姑娘。”高軒回禮,如意便道:“殿下去了哪兒?”
“他心情不太好。”高軒看了眼她臉上的傷,道:“是公主要尋?”
“嗯,公主想見殿下。”
高軒點頭,道:“我來傳達,你先回去吧。”
到底是姑娘家,高軒有些不忍心,萬一太子又遷怒,少不得又得受罪。
如意再三謝過,這才轉身離開,高軒則後退到院子裡抬頭,沒能在屋頂看到湛禎,心下有些奇怪,便躍過屋頂到了另一麵,剛落地,就陡然被東西砸了一下,湛禎靠坐在窗戶下麵的地上,道:“何事?”
“公主醒了,正找您呢。”
說話的間隙,他看到太子身邊放著一支梅花,他認得這段梅,以前在書房的桌子上,殿下時不時看著發笑,還為了這支梅花能活的久一些,故意不開地龍。
昨日忽然見不到,還以為他是扔了,卻原來是藏這兒了。
湛禎繼續坐著,手指間捏著一隻小小的梅花,神色沒什麼起伏。
高軒想了想,又道:“聽說還哭了。”
湛禎冷冷的掀起眼皮,高軒咳了咳,“如意姑娘說的……這生病的女子,更何況是公主這樣的病美人,自幼被捧在手心裡,突然之間受到這種待遇,會哭也很正常。”
湛禎將手裡的梅花揉碎,眼神裡寒冰碎成細細的冰渣子,卻還是沒動彈。
鹹笙的身體太差了,讓他滿腔怒火隻能憋在心裡,他不想看到鹹笙,既怕自己忍不住心疼,又怕再控製不住對他做些什麼。
高軒也不知該怎麼勸才好,他撓了撓頭,道:“雖然不知殿下為何如此生氣,可……若隻是小錯,便算了吧,看公主那樣,估計也撐不過今年……”
湛禎眼神閃動,喉結滾了滾,“你也覺得……她活不長?”
“屬下失言,請殿下責罰。”
湛禎扭頭看了看插在瓶子裡的梅枝,之前在室內精心養育,上方花朵開的熱熱鬨鬨,昨天剛拿出來一晚上,早晨瓶子就被風吹倒了,花枝被撿起來重新插進去,可花朵卻儘數不見了,隻留一段光禿禿。
他還是沒動。
沒辦法假裝事情沒有發生過,鹹笙之前給過的所有甜頭,如今都像是塞在喉嚨裡的一口淤泥,吞不下,吐不出。
隻要想起來,額頭就突突直跳。
叫不動,高軒便放棄了,他老老實實的挪到一邊,儘量不去打擾。
湛禎又坐了很久,才終於有了動作。
一直沒等來湛禎,鹹笙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他感覺湛禎回來了,就坐在他身邊,眉眼溫柔的在吻他。
他睜開了眼睛,湛禎的確來了,眼神卻是冷的,見他醒來,便問:“尋孤何事?”
夢跟現實,原來都是反的。
“沒什麼,就是……想見見你。”鹹笙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他知道湛禎對他尚且有情,他也知道湛禎準備習慣沒有他的日子,鹹笙不能給他這個機會,他知道湛禎的弱點,而自己這幅皮囊恰好就是照著他的弱點長的。
湛禎看著他那隻手,鹹笙睫毛濕漉漉的,委屈道:“相公。”
“你……到底想乾什麼?”
“要手。”鹹笙翻過來手掌,手指尖向上動了動,弱聲弱氣:“要握住。”
他一臉半死不活,剔透的眼睛裡裝滿了脆弱,湛禎臉色扭曲:“你還敢……”
“就勾引你。”鹹笙聲音輕輕的,他扁了扁嘴:“誰讓你是我相公。”
“……”湛禎五指收緊,一言不發。
鹹笙的手伸了半天沒得到回應,便縮回去,拿手肘撐起身子,他動得艱難,被湛禎一把按了回去:“不要動了。”
“那你上來……抱抱我。”鹹笙眼淚汪汪,湛禎看了他一會兒,不知做了怎樣的心理掙紮,身體剛剛做出動作,外麵就忽然傳來聲音:“父皇口喻,請太子前去問話!”
是湛茵,她主動接下了傳話的差事,仗著有‘皇命’在身,直接推開了攔路的人,一路衝了進來。
湛禎又坐了回去。
湛茵大步跨進來,看仇人一樣對湛禎抬了抬下巴:“快去吧,父皇正等著你呢。”
湛禎站起來,湛茵立刻走過來想看鹹笙,卻被兄長高大的身影擋住,她麻溜的挪腳步,湛禎直接捏住了她的肩膀,湛茵頓時齜牙咧嘴:“疼疼疼……哥哥,好哥哥。”
湛禎鬆手,道:“帶路。”
“讓我看看嫂嫂。”
湛禎心裡越發的悶,陰沉道:“你看她做什麼?”
“我都知道了,你昨日虐待嫂嫂,父皇宣你就是為了問責,為防止你待會兒去了說瞎話,我要確定嫂嫂的情況,給父皇做人證!”
湛禎聽罷,不怒反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