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偶的身體其實並沒有鮮血存在的,就像是季蕪修受傷的時候,剝離了元神所覆蓋的假象,季蕪修受傷的地方就像是瓷偶欲碎不碎的狀態。但當他對自身沒有確切認知的時候,元神的力量就會模擬出認知肉身的狀態,所以,鹵蛋受傷的時候會流血。
隻是,到底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鹵蛋血氣的味道不是那種妖血的腥臭亦或是人血的鐵鏽味,而是稀薄到林徽真都沒有辨彆出品種的淡淡花香。
雖然沒有出血口,但林徽真得確認一下,鹵蛋身體的骨骼有沒有受傷,鑒於那個叫米歡的妖怪似乎很結實。
“喵。”鹵蛋抬爪按在林徽真的手上,往外推了推。
沾上血了,彆捏了。
林徽真將貓往懷裡一攏,道:“走,洗手去。”
說著,他不看眾人,直接走過馬路,回學校了。
回學校了……
郭明睿聳了聳肩,完全沒有派上用場的他隔著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掛著的東西,道:“走了。”
明顯是對靈位上的女鬼彎彎說的,說完,他就過了馬路,也回學校去了。
薩聿銘:“……”
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樣了!
薩聿銘不禁扭頭看向葛濰濰,這一看不要緊,他更心塞了。
因為葛濰濰在薩聿銘深受打擊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肚皮朝上,出氣多進氣少的蜜獾精身邊。她蹲下來,抬手戳了戳蜜獾精毛糙的黑毛,道:“能活嗎?”
“當……然……”蜜獾張口,眼睛亮得驚人,“我可……不會……一直輸……”
“好誌向!”葛濰濰一撫掌,她抬頭看向薩聿銘,揚聲道:“薩道友,麻煩幫我請個假。”
說完,葛濰濰伸手拎起了蜜獾精的一條後腿,直接將這隻被鹵蛋打得半死的妖怪拖走了。
拖走了……
薩聿銘:“……”
他在思考,他來雲城究竟是來乾什麼的,為什麼覺得自己那麼多餘?
*
林徽真抱著貓回到校園,看似是去水房,實際上,他剛進水房,趁著四下無人,瞬息間進到了玉閬仙府之中。
鹵蛋老老實實地窩在林徽真的手掌上,頂著滿身的血汙,深碧色的貓眼中滿是無辜的神采,看上去可愛又乖巧。
林徽真沒有進府邸,而是坐在玉閬仙府中那汪靈泉旁,將鹵蛋放進了水位較淺的地方。他揚起靈水,細細地搓揉鹵蛋身上的皮毛。那些沾在皮毛上的妖血汙垢甫一接觸靈水,當即從皮毛上脫落。
原本清澈的靈泉裡暈開些許紅色,但很快恢複了之前的清澈。
比張家藥液更有用的去汙劑,自然是這種靈氣馥鬱到了極致而化為液體的靈泉。
鹵蛋老老實實地由著林徽真動作,原本能夠蓬鬆成一個團子的小黑貓因此而瘦了一大圈,越發凸顯出那雙深碧色鳳眸的清亮透徹。即使現在是一隻貓的狀態,也是一隻眉清目秀格外好看的貓。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徽真的心理作用,他看著這隻濕漉漉的小貓,竟然覺得鹵蛋長得越發像是季蕪修了。
林徽真靜默片刻,自我檢討了一下。
即使這隻黑貓瓷偶的體內寄存著季蕪修的一縷元神,但貓臉怎麼可能跟人臉一樣,一隻貓長成了季蕪修的模樣!
反過來,季蕪修長得也不像貓啊。
鹵蛋抬抬前爪再抬抬後腿,無比配合地洗去那些妖血汙垢,林徽真再用真元蒸乾他身上的皮毛,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黑色團子一個縱越跳上了林徽真的肩膀上,長長的尾巴一卷,搭在了林徽真另一側的鎖骨上。
“喵~”鹵蛋軟綿綿地叫了一聲,一歪頭,用自己的耳朵蹭了一下林徽真的臉。
林徽真的心都快被鹵蛋融化了,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什麼叫做色令智昏了。
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林徽真抱著洗乾淨的鹵蛋回到運動場,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至於那個妖怪死沒死,怎麼處理,林徽真和鹵蛋不約而同地將之拋到腦後。
反正有道協的人處理。
國家公務員,超自然世界裡麵的警察,這種事情,他們不接手,誰接手!
薩聿銘一臉複雜地坐回到主席台上,整理獎品的速度直線下降,因為他的眼神總是管不住地往林徽真那邊瞟。
雖然他的肉眼沒有看到那隻凶悍黑貓的存在,但看林徽真的姿勢,懷裡明顯像是臥著什麼東西。
想想二叔在他抵達雲城後的對話,他當時就覺得二叔的態度和措辭有些古怪,隻是沒有多想而已。
現在?
薩聿銘扯了扯嘴角,他的二叔明顯是知情的,甚至,他極有可能就是為此將他弄來雲城。
“唉……”
薩聿銘忍不住歎了口氣,神情憂鬱。
為什麼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地做一條優雅的鹹魚呢?他隻想搞搞他的音樂而已啊。
*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個名為蜜獾的動物,“生死看淡,不服就乾”,這句話再恰當不過。
蜜獾根本就不知道“害怕”二字如何寫,蜜獾精就更是如此了。
昨日一戰,那個種族為蜜獾,名字叫米歡的妖怪慘敗,被鹵蛋打得四分之三死,換做彆的妖怪,即使有著葛濰濰拿道協內部功勳兌換的療傷藥物,最多是保住了米歡的命,不修養個幾年都下不了床。
但是,米歡纏著一身繃帶,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就出現在二中的校園裡,臉色雖然慘白,但步子走得穩穩當當。
坐在主席台上的薩聿銘皺了皺眉,他看了一眼跑道旁正拿著秒表的葛濰濰,抿了一下嘴唇,沒有說什麼。
昨日發生的種種,薩聿銘並沒有第一時間向道協報告,而是先給他二叔薩元平打了個電話。
從跟二叔的電話裡,薩聿銘不難推斷出他二叔受限於某種不能出口的規則,絕口不提林徽真和那黑貓。隻在薩聿銘主動提起他們的時候,他會囑咐他不要得罪他們,如果有修行上的難題,可以向他們請教一下。
當然,這個請教不是免費的。薩元平給薩聿銘列了個單子,上麵羅列出薩元平的私人收藏,表示,如果有問題,可以將單子直接給林徽真,上麵的東西隨便他挑,以此作為請教的代價。
薩聿銘的心情複雜極了,顯然,他二叔就是不放心他,所以才費心將他塞到這裡。
薩家不像是張家,本家嫡係就隻剩下張瓊穎姐妹倆,分家更是大貓小貓一兩隻,單是薩家本家的弟子就十多個,而且薩家還有挑選分家優秀弟子過繼本家的習慣。
在一眾大大小小的天才裡,薩聿銘這個混吃等死的本家弟子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投了個好胎,本身沒有半點可取之處。但架不住他二叔就是喜歡他,不管其他兄弟姊妹有多優秀,最偏愛他不過。
隻不過,一想到要苦修,薩聿銘就覺得眼前發黑,前途無亮。
就在薩聿銘暗暗憂鬱的時候,米歡已經走到了林徽真所在的一年三班坐席,異常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林徽真懷裡窩著的黑色小奶貓。
鹵蛋掀了掀眼皮,深碧色的貓眼瞟了米歡一眼,帶著漫不經心的意味。
昨天他之所以怒而出手,狠狠地將他打到四分之三死,是因為這個妖怪無禮在先,竟然在他的地盤上用妖氣做挑釁。但這一次,他既然老老實實地收斂了妖氣,鹵蛋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貓。
“昨天我輸了。”米歡乾脆利落地開口,毫不遮掩,“但下一回,我會贏!”
鹵蛋的耳朵抖了抖,瞟向米歡的目光裡帶上了危險的意味。
下一回?
怎麼,這個醜妖怪還沒有放棄奪取他的地盤呢。
果然,他現在就應該將他斬草除根,以絕後患與麻煩嗎。
不得不說,鹵蛋跟林徽真想到一塊兒去了。
林徽真看了一眼氣息略顯微弱但氣勢不減昨日的妖怪,乾脆點,直接將他乾掉得了。
誰料,下一刻,就聽到這個平頭妖怪道:“昨天那一架,輸給你的彩頭,我已經帶來了,就放在昨天我們決鬥時那片江岸旁的樹林裡。”
鹵蛋:“喵喵喵?”
彩頭?什麼彩頭?
“一頭黑熊。”米歡一臉淡定地說著足以逼瘋華國警察的話,“那本來是我跟那個女人決鬥的彩頭,但昨天是你贏了我,那頭黑熊就歸你了。”
他說到做到,即使身上帶傷,今天一早還是從床上爬起來,捕殺了一頭黑熊。
鹵蛋微微瞪大了眼睛,哦哦哦,所以,那頭黑熊是這個醜妖怪的買命錢嗎?
了解了,明白了!
很有趣的樣子,這個買命錢,他收了。
解釋了來意,米歡看著窩在林徽真腿上的鹵蛋,忍不住道:“貓兄,以你的天賦,何必留在人類身邊呢。”
全程不語,正給鹵蛋梳理皮毛的林徽真動作一頓。
這是牆角挖到他這裡了?
米歡一臉熱切地給鹵蛋安利起自由與大自然來,住在人類世界太磨性子了,哪裡像是在深山老林裡自由自在。要不是為了找葛濰濰決鬥,米歡根本不會千裡迢迢來到雲城市裡。
不過,也幸虧來了這一趟,不然根本遇不到實力這麼漂亮的黑貓妖。
米歡目光炯炯地看向鹵蛋,希望這隻黑貓能夠幡然醒悟跟他回深山裡,從此以後,他們天天切磋,三天一大架,兩天一小架,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