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好說完聲音又些微哽咽,周小財聽出她的壓抑,眼眶竟跟著有些濕潤。
她將語調降得更柔和,似安撫似承諾:“不會的,薑薑我們不會走到那一步。其實你現在能有這些想法,就已經是一種進步了啊,你在反思你想尋求改變而不是逃避。現在我們之間走在前頭的人是你,你擁有了大獎,你得到了重新起步的機會。薑薑你有沒有想過,這次你咬牙前行,如果真的成功了,不僅我離不開你,說不定你曾經走遠的朋友也能再回來呢?”
薑好心臟被驀地一擊,那層令她痛苦迷惘的薄紗好像終於被輕輕吹起。
事實上,她真的沒有想過。
過去二十七年,她會有難過和壓抑的時刻,譬如留不住朋友,譬如和方一洲分手那晚。但她從不曾停下腳步,認真回望過去反思從前,她總是急於揭過那頁,然後繼續渾渾噩噩、按部就班。
如果不是成為中國錦鯉,如果不是搞砸了直播,薑好或許仍舊不會像今天這樣來反思來總結。
此時此刻,周小財一步步引導她去思考,猶如當頭棒喝,讓她終於回味過來。
薑好終於明白,自己根本就是被突如其來的財富給砸暈了。
中國錦鯉給她帶來無限的機會和隱形金錢,使得她妄圖一夜之間就想得到與之匹敵的能力,可是她卻忘了,中獎前的她根本一無是處。彆說在異國直播丟臉了,在此之前,她根本連量子號的普通船票都攢不出來。
人總是這樣,當你輕易得到太多的時候,你就容易忘記原本的自己。
薑好終於想通,她傻氣的向朋友道歉:“小財你說得對,不完美才是常態,就連偶像劇主角都有缺點,我不該這麼脆弱。我最近心態過於失衡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你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聞言,周小財終於鬆了一口氣,又同她閒扯幾句掛掉語音。
而薑好卻完全失了睡意,胸中鬱結被疏散之後,她感到房間有點悶,最後索性簡單洗把臉,推門走去了甲板吹風。
淩晨的世界格外寂靜,薑好憑欄遠眺,又獨自想了許久。
她遠遠看著黑黢黢的天際逐漸變得蒙蒙亮,心中那些陰雲仿佛也隨之一點點消散,清晨涼風拂麵,薑好竟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不知何時,郵輪轟鳴悶響,她居然親眼看著這艘大船駛入了橫濱港。
俄頃,岸上的地勤人員聲勢浩蕩的進行著靠岸工作,薑好想到什麼,倏地摸出手機,拍攝起岸邊披星戴月工作的人們。
仿佛是為了補償薑好錯失遊輪靠港的鏡頭,灰白海平線上忽然被擦亮,如同火柴被劃燃的瞬間,天光乍現,灼灼紅色暈染天際喚醒整座城市。鏡頭右下的摩天輪仿若更是點睛之筆,一副生動的海上日出動圖便被她永遠鐫刻。
意外之喜令薑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也給了她一點繼續前行的信心。
“起這麼早看日出?”驀地,身後一道聲音打斷她的情緒。
薑好回頭看見了陳恕。
不等她開口,陳恕挑眉又道:“我是不是應該回避?”
“嗯?”薑好麵露疑惑。
陳恕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臉轉動一圈。
薑好失笑,這才想起自己兩天隻睡了三四個小時,又和周小財徹夜談心大哭一場,想必現在的麵容很是憔悴。
她轉過頭麵朝碼頭,不甚在意的回:“沒關係,事情都過去了,而且——反正下了這艘船我們再也不會見麵。”
頓了頓,她有些好奇的道:“你特意上來看日出?”
陳恕走到她身邊,同她一起望向這座城市:“失眠人士趁著人少過來散散步而已。”
也是,薑好心想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對日出感興趣的人。
寥寥幾句,兩人便不再有交談,天一點一滴亮起來,橫濱港的工業氣息慢慢被映照得愈發明顯。當那些稀稀疏疏的工業煙囪映入眼簾,她總算體會到什麼叫工業發達的海港城市。
“你覺得日本怎麼樣?”陳恕忽然開口,語氣如同與朋友閒聊。
薑好微怔,坦誠回:“彆的地方我沒去還不了解,不過大阪和京都挺修心的。”
聞言,陳恕笑了:“你特意從大阪去逛了京都的神社?”
薑好反問:“隻有去神社才能修心麼?”
陳恕難得露出些微怔忪,正欲開口卻被女人打斷。
“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挺有意思?”薑好忽而側目,她眼尾上揚跟著微笑,“其實你也挺有趣的,這趟旅行也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薑好,現在,我該回去化妝了,免得一會被更多人回避。”
目送女人的背影,陳恕揚了揚眉,他有點好奇薑好在大阪和京都經曆了什麼,因為一夜之間她的拘謹和緊繃就消失泰半。
相反,她甚至多了幾分自信從容。
對於陳恕的評價,薑好無從得知。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樣在灰暗無比的昨夜大徹大悟。
該失去的都已失去,薑好認為,跌倒穀底再怎麼爛都是上坡路,所以她不必再過分緊繃。
接下來她隻管放手去做,彆的都交給時間。
回房後,薑好沒有第一時間洗漱化妝,她登錄微博將拍攝的日出勞作視頻發布,並配以文字通知:
“薑鹹魚:痛思己過後偶遇一場日出,今日安排——
東京銀座領獎等你[仙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