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劍站在便利店門口,一根烤腸吃完拿著小木棍兒玩兒了一會兒後,正等得無聊,打算再買一根邊吃邊等時,一抬眼總算看見結伴而來的兩個女生。周碧和吳洛笛。
兩人隔著馬路衝這一頭的鄭劍揮了揮手後,這才從斑馬線過來,並抱怨,“這個時候就出來玩兒啊?”
“當然不是現在啦。”鄭劍理所當然的開口,解釋,“我們先在附近找家網吧玩兒,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出來。不然要是太晚,你們爸媽會放你兩出來啊?”
說得也是。
周碧和吳洛笛互看一眼,讚同的點點頭。
三人繼續站在便利店門口等王數和李琢,期間兩個小女生進便利店買了兩包零食,一邊閒聊一邊吃東西。又等了一陣總算等到最後到的兩人。
抱怨了一下為什麼這麼慢啊?就嘻嘻哈哈的跟著鄭劍往附近的小網吧走去。
——在他們到之前,鄭劍就詢問過便利店的看店小姐姐了。
這時按照小姐姐說的,一邊給小夥伴們領路的鄭劍,一邊不忘扭頭和他們聊天,語氣中帶了幾分故作神秘和試圖嚇人的意味,“哎,你們知道剛才我問便利店的姐姐,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網吧時,她後來跟我說什麼嗎?”
“說什麼啊?”周碧和吳洛笛好奇。
“我原本是問她幾點關店門,這樣我們晚上出來時,要是餓了還可以在她那家便利店買些吃的。”鄭劍故意住嘴,又看了看周碧和吳洛笛後,繼續說,“那個姐姐跟我說啊……她們那家小賣部,原本是因為附近的網吧,還有一些夜貓子,以前都開到晚上十二點的。可是後來附近出了事,基本上晚上八點就關門了。”
“鄭劍,你彆現在就嚇我們啊。”吳洛笛嚇得挽緊周碧,“威脅”鄭劍,“不然到晚上我們兩個害怕,不給你們拍,看你們怎麼辦。”
“真是那個姐姐跟我說的。”鄭劍大聲辯解,“她說對麵還沒拆遷時,有輛校車失控,整個撞進了店鋪裡,上麵的學生都死了。後來這裡的生意才慢慢變得不好,直到現在被拆掉。”
“胡說,C市什麼時候出過這個新聞啊。”王數啐他。笑著說,“這個地方明明就是市貌需要才拆除的好不好。”
“我們不知道很正常啊。”鄭劍說,“因為這個事故。聽那姐姐說,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真的假的啊……”李琢也不是很信,一麵和大家往前走,一麵繼續閒聊,“我看剛才那個小賣部,還挺新的呀。”
“估計是人家才裝修過?”鄭劍想了想說。
眾人聽了他的狡辯,吐槽嬉笑,繼續順著小巷往前走去。
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天近全黑。路燈早已亮了起來,灑落昏黃的光線。
便利店打工的小姐姐差不多已算好了今天的帳,將收銀台裡的現金按照麵額又整理了一邊後,重新關上繼續拿起自己正充電的手機,打算再看會兒混下班時間時,無意抬頭透過右側的落地玻璃,朝街對麵拆到一半的廢棄大樓看了一眼。
隻剩主要構架,拆到現在還剩最後三層的樓黑洞洞的,在光線晦暗不清的時候,也許是被視線欺騙,越盯著黑暗看,越覺得,漆黑的那個地方,還有更加黑暗的東西,正緩慢的移動出來。
甚至下一秒,就會有個低著頭,披散頭發看不清樣貌的古怪鬼影,瞬間閃現到你的麵前。
小姐姐打了個寒顫,趕緊將視線收回,一麵假裝一本正經的忙碌,一麵念叨,“啊~~我不害怕不害怕,要相信科學~~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嗯。還是將大悲咒再放一遍好了。
附近理工大學的小姐姐自我肯定的點點頭,連也不看了,直接用手機播放大悲咒。
佛經至便利店隱約傳出,順著春季晚上還帶著幾分刺骨的寒風,飄至對麵的廢棄大樓。
凹凸不平的黃土,以及些許野草和赤|裸在外的鋼筋解構,更顯得這裡無比荒涼。就連流浪漢也不願意將這視做一個好的居住地。
至於原因……
誰又會去問呢。
佛音縹緲,被風送至廢棄的大樓處,早就被風和距離切割成了分辨不清的雜音。
支離破碎的殘音隨風扭曲,慢慢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從坑窪不平的地麵緩緩冒出。
如煙霧似液體的……黑色人形。以低垂著頭,雙手垂直的姿態,不斷的從地麵升起。明明周遭除了細微的風聲和不可分辨的佛音,就再無其他聲響。
但那些黑影憑空至地麵升出時,在影子邊緣形成的粘粘狀態,卻像是能讓人聽見一種粘稠的聲音一樣。
像鼻涕蟲,從黏答答的不明液體中,慢慢蠕動出來時,發出的惡心聲音。
黑色人形不斷從地麵憑空冒出,幾息後,就在原本空蕩蕩的廢棄大樓底部,靜靜站立了約莫三、四十條黑影。
都低垂著頭,雙手自然下垂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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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位於古巷的燒烤攤一如往常的熱鬨。同樣的,那個總是被食客們忽視的小木桌也和往常一樣空無一“人”。
鬼童子和青年鬼坐在小桌邊,又坐等了好一會兒後,一根常人看不見的血紅色絲線,從拐角處,在空中搖曳著遊向他們。
靈動如蛇。
血紅絲線抵達小木桌一方的空位上方,緩緩旋轉而下。落在凳子上的瞬間幻化出一民國服飾的紅衣姑娘。
一身紅裝,連鞋麵和頭上的發繩都是紅的。鞋麵、褲邊、袖角,都繡著精致的刺繡。哪怕是一朵小小的金菊都值得細細欣賞。
——繡娘。
【還以為你這次也不來了呢。】青年鬼看著坐在對麵的繡娘,有些沒好氣的開口,【不會是又跑去橋上,看那個鬼書生在不在吧?】
說到這兒,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及其不屑的樣子。
【說什麼呢。】繡娘嬌嗔的看青年鬼一眼,雙手托著下巴,手肘撐在桌麵,【我是去找那個小姑娘買紅線去了呀。】頓了頓歎了口氣,【不對,現在要叫老婆婆了。】
【……是林壽街的那個?】一直沒說話的鬼童子幽幽開口。
【是呀。】繡娘看向鬼童子,【她時間到啦?】
鬼童子默默點頭,【午夜。】
【這樣啊……】繡娘點點頭,又歎了口氣,【到時候我也陪你一起去吧?在她那兒買了那麼多年的紅線,也算相識一場。】
鬼童子默許。
【哎……真麻煩。又不知道去哪兒買紅線了。】繡娘趴在桌上,臉頰貼著桌麵,有些小煩惱。
他們均是厲鬼怨魂,在洗去身上的執念前,在地府幫忙做差人。
用現在這個人間的話來形容,那就是……非正式公務員的員工?
類似街道區委會?
總之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對了,那個女生回來沒?】青年鬼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看向繡娘。
繡娘抬眼看了看對方,繼續用懶洋洋的口吻,【還沒呢。】
【再過三天,就過時間了。】青年鬼說。
【是呀……】繡娘換個方向趴桌上,繼續說,【再過三天,她就報不了仇,而我也拿不到新鮮的人血染紅線了。】
清明前期,一慘死的少女找到繡娘,請繡娘借給她一段染了人血的紅線。好讓她帶著趁清明時返陽,親手殺了那個害死她的人。
這是少女唯一的機會。再過三天,少女找不到害死她的人,就必須順著陰陽路返回地府。
不然一旦過了時間,陰陽路關閉,不是鬼差的鬼滯留人間,就會變成孤魂野鬼,或者直接消散。
而繡娘願意幫助少女,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機會得到新鮮的人血。
不會違反規定,又能各取所需。實在是件好事。
三隻鬼坐在陰暗的小桌邊,鬼氣得很。但僅幾步的距離外,卻做著高聲談笑的人類。
燒烤上的熱氣,還有暖黃的燈光,都略模糊了眾人的五官。但熱鬨的笑鬨和市井的煙火氣,卻令繡娘三“人”有些羨慕。
沉默半響後感歎,【……還是做人的時候好啊……】
那個時候覺得鬨心的各種糟心事,現在卻變成了一種得不到的向往了。
至少……那些瑣事中間,有溫暖和明亮。
雖然也許隻是人生中極少極少的一部分,卻也值得不斷的去留戀。
皆說紅塵可笑,可又皆醉戀紅塵。